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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声掠过易北河_美岱【完结】(3)

  他在那手上落下一吻,虔诚而深情。

  “——是,我爱听陈旧的事,请你给我讲,那永远不会在报纸上出现的、永远见不得光的、属于你的、陈旧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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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还是得更新出来才能有写作的动力呀,因为时间原因这篇文将写得很慢,不过,在内容和表达上,这可能是作者的一次新的尝试~另外,需要指出的是,开篇有加缪的影子,作者承认受其影响,写完后才恍然察觉,但也不准备修改了,就当是致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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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I: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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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章 Chapter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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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我便开始讲这陈旧的事。

  即使在当时,这也毫无新意。

  但你若要听,我便就此开始。

  现在,我需要你和我一起想象。

  我不会描绘1945年4月易北河畔的春夜,也不会诉说那晚皎洁的明月,过往的风吹拂不了你我的面庞,河面荡漾的波光也无法在你我心间撒上光芒。

  可是,我请求你和我一同想象。

  他站在那里,就那样站在那里。齐膝深的草丛,斑驳的弹坑,凌乱的碎石,战争所摧毁的这片土地承载着思乡者的魂灵。树影摇晃,落于他的肩头,就像暗夜投下的某种隐秘的讯息。我站在月光照不到的阴影中,解读这含义,可我一知半解,对命运的启示毫无所觉。

  我看见,他手握一柄陈旧的、在炮火中带上伤痛痕迹的口琴,迎风而立,嵌在洒满了月光闪闪发亮的河景中,吹响他故乡的悠扬乐曲。我听见,琴声化作思念的白鸽,掠过辽阔的易北河,他的呼吸与琴声共振,与我的心跳,来到同一频率。

  不,是我主动跟上了他的节奏,这是一种神秘,一种预兆,一种尘世中的注定。我看那具身躯包裹在厚重破旧的苏联军服下,笔挺的狙击枪在他身后犹如航船的桅杆,双手紧握移动在唇下的口琴好似生命的礼赞。

  我看着他,从那晚开始,我将永生地看着他。

  可他是谁?而我又是谁?我们这两个普通而渺小之人,又哪里能够得以述说?

  可我也并不打算隐瞒。

  若说到身份,我时常认为,这关乎于认知与认同。一个人认知自己,却不认同自己,便不是“自己”。反之亦然。总之,这二者缺一不可。而若自己都无法清楚何为自己,更是无法向外人诉说一二。可是,事到如今,我也只能苦思冥想,于混沌不清的精神中抽脱出一丝清晰,来诉说,来讲述。

  内在,我不会用垃圾场来形容,但是,如果打开那扇门,堆砌着各种各样杂七杂八的思想和垃圾并无二致,这里漂浮沥青与下水道的气味,却也有书卷的痕迹,泛黄、发潮,是在陈旧的日暮中的阁楼里散发出来的腐朽。当然,在这个时候,免不了硝烟和烈酒。我,从表象上来看——叫阿尔弗雷德·莱利,一个美国中士,隶属于美国第一集 团军第69步兵师的某支侦查小队,在参战前夕刚度过了自己十九岁生日,随着钢铁巨轮来到欧洲大陆,参与了那场血腥的登陆战役。他熟悉德语,来自于他德国裔早已入土的外祖父,他也精于枪械,来自于布鲁克林常年的街头斗殴。他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美国侦察兵,却在某些部分得以称道。当然,这不在于他格格不入和虚无主义的精神层面,而在于他于这他所无感的尘世中的一场切实的遭遇——他和他的队伍注定要被载入史册,因为就在前两天,他所在的这支队伍在易北河畔托尔高城同苏联军队相遇,完成了一项历史性被无数人所怀念的相遇。

  易北河会师——后世将如此称呼这场相遇,然而对于阿尔弗雷德——我,来说,历史性与崇高性却在握住那个人朝我伸过来的手时湮灭得一干二净。在这双清澈见底、流淌笑意的蓝眼睛里,我的手,握住了一只冰冷的、粗砺的手,这是美国和苏联第一次握手,却也是我和他第一次握手。

  我敢打包票,这绝对有什么玄学意味在里面,很久之前我的朋友——死在诺曼底登陆的迈克尔就说我是个迷信的人,他说我的内心有种似是而非的虚无缥缈,他不懂,但很喜欢。我也不懂,却不喜欢。我想阿尔弗雷德——这个表象只是怀疑着自己的存在,不断寻求着一些方式来证明其存在,比如暴力、比如情欲、比如酗酒、比如疼痛。不过很奇怪,当这条尘世的幽灵握住那只陌生的、属于狙击手的右手时,他的双脚突然落在了存在之大地上。

  因为我感受到了,那是一股很奇妙的感觉,就像羽毛拂过心间,可来也倏去也忽,尚且来不及抓住它便如烟而去。我的呼吸有一瞬间的滞涩,但也只是一瞬间,我朝他笑了一下,作为对他的微笑的回应。我用双手抓住他的双手,就像我的战友和他的战友那么做一样。目光炯炯、情绪激昂,很多人流了泪,我也流了泪。但这眼泪的意味全然不同,出于怀念、或者某种此际我尚且弄不明白却在之后永无法逃脱的情感,自此之后,无论过了多少年,即使我们身后的国家分道扬镳,我也依然会如这回,无数次、无数次地,将自己交托于他的手心。

  那么,他……我该怎么介绍他……介绍他人也是困难的,因为人类永远不可能认识人类,我想我认识他,但又觉得,我从不认识他。我从来对人类不感兴趣,也许是太过于熟悉人类。但经历这场战争之后,我却觉得人类的多样性值得研究一二。尤其是在面临死亡的时候,多数人会呼唤母亲,呼唤爱人,但有的人却紧紧抿着嘴不出声儿,一个劲儿地急喘,仿佛张开嘴就会把生还的希望给放走了似的,有的人哭,有的人笑,有的人震惊,有的人平静,有的人露出一种顿悟后的解脱,有的人却遗憾不已地徒劳虚抓……我忽然想知道这个人会是什么反应?真是恶劣的想法,我望着他的脸感慨自己的荒诞与恶劣,同时做好了介绍他的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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