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明嫌弃和老吴坐沙发挤的慌，选了一把硬木椅子，就坐在定秋旁边。其他几个人也不多讲究，混坐在一起，边吃边聊。
今天点了招牌炝锅鱼，做的好吃又大份，被摆在中间。众人七手八脚夹了几筷子下去，转眼就只剩下半条鱼。
定秋注意到燕明全程对鱼无动于衷，心中暗想，难不成燕老师不爱吃鱼？不爱吃鱼为什么这么喜欢钓鱼呢？
“夹不到了？”
燕明的声音很轻，几乎要被其他人有来有往的喧哗声淹没，却被定秋听的一清二楚。
“可以夹到。”剩下那半边鱼冲着定秋对面，但好在桌子不宽，伸伸手也能够到。燕明也就不再多问，继续吃自己面前那盘爆炒小鸡。
没吃几口，旁边递过来一块鱼肉，燕明夹着小鸡肉的筷子停在碗上面。
定秋对上燕明的目光，迟疑的把筷子放到一边去，解释道：“公筷。”
燕明本想让他别管别人，最后还是笑了笑没说话，把那块鱼吃了。
吃饭吃到一半，院子里淅淅沥沥下起小雨，等到他们吃饭结束，外面天已经黑下来，雨也下大了。
“山里经常这样，跟不上天气预报的。”老板说：“我们这还空着一间大客房的，今天回不去了可以凑活一晚上。”
自然是要收钱。
房间里只有一张非常大的床，足够七个大男人挤一挤，还留有翻身的余地。床褥被子也够，还是新换上去的，又要加钱。
老吴是个富家子弟，一天寄宿制学校都没有上过，大学也是，对这种人挤人一起睡的方式多少有点向往。
张树外出打排球比赛的时候也是一堆人挤一个房间，倒也无所谓。
小朋友们没有话语权。
大家齐刷刷的盯着燕明。
燕明看他们六个蹲在客房门口眼巴巴的样子不禁失笑：“你们看我干什么？都指望我拿主意？那就住，天这么黑，山路又滑，明天我们起早点把几个小孩送回学校，别耽误他们练习。”
大家这才高高兴兴去筹备过夜的东西。
燕明出差惯了，车里面常备旅行用品，洗漱套装就不用算他的份儿，别人去逛山村里的小卖部，就剩下他一个人去车里取电脑，顺便再加个班。
车里开着暖风，反而比客房舒服许多。燕明干脆打开车内的灯光，现场办公。
他不管做什么事情都有百分之百的专注，处理好公司的一部分事务之后，抬头看去，山村里的灯光也没有亮着多少了。
只有他这昏黄的小小的车内灯，像是整个沉睡大山的一只眼睛。
燕明合上电脑，闭上眼睛。
入秋之后山中的活物也渐渐消停，此时山中寂静无比。燕明过去的人生中其实这样孤身一人，处在寂静中的夜晚不在少数，他一路走来可以说的上是众人拥簇，身边无时无刻都有人陪伴，他也鲜少觉得孤独。
他是一个活在当下的人，但今天罕见的感到了疲惫。
燕明的脑中不自觉的进行自我审视，他年少成名，每一步都在往上，每一步都在收获，但扪心自问，却从来没有觉得满足。
好像有什么东西是一直空着的。
心里面留了一块空地，一块秃顶，难看，不容忽视。
他叹了口气，睁开眼睛看看表，已经十一点多接近十二点，他已经一个人在车里呆了三个多小时。
燕明把电脑收好，拔下车钥匙的瞬间，车里漆黑一片，渐渐的，外面比车里亮堂了——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下，月亮从乌黑连绵的云里驶来。
燕明看到车前面不远的地方站着一个挺拔的人影，是定秋。
他一只手插着兜，一只手里拿着一个卷筒样的东西，应该是一次性洗漱用具。抬着头，定定看着天上的月牙。
像是月亮在湖里的投影，干净又明亮。
燕明的心突然“砰”的狠跳了一下，有种快要憋死的时候吸到一口氧气的感觉，心里那块空缺地方被满满当当，慢慢腾腾充盈了。
车门关上的声音把定秋从发呆状态拉回现实，他侧过身看到燕明已经出来，站在车旁边没有动，就是深深地看着他，不知道再想什么。
定秋情不自禁的笑了起来，又很快收住，他冲燕明挥了挥手：“燕哥，是我。”
燕明这才一步一步走过来，把身上的外套脱给他：“一直等在这儿？”
定秋不想接他的衣服，但是被按着穿上了：“看你没回来才出来找你的，没等多久......你穿着吧，我有外套！”
真是个不会说谎的小骗子，买的东西都没来得及放。
燕明拍了拍他的胳膊，手顿了顿又往下滑了滑，轻轻抓着他的手腕：“回去吧，索桥湿滑，我拉着你，你小心跌倒。”
他在车里呆了多久，定秋就在外面站了多久，手都凉透了。
定秋怕冷到他，想挣脱一下，却被用了更大的力气扣住：“别瞎动，等会儿摔个屁墩儿。”
两个人也不着急，借着月光缓行。
真的好静，好像可以听到水从两公里外的水库流到这里的声音。
过索桥的时候定秋忍不住感叹：“好静啊，一点声音都没有。”
燕明在黑暗里哼笑了一声：“怎么会，你的心跳声这么吵。”
定秋本来没觉得什么，被他这么猝不及防一调侃，登时脸红到耳朵，心跳真的不受控制要突破胸膛一样擂起大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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