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啊我最近脑子不太好,不太能听懂。”
居意游思考了会儿,解释道:“我爸妈总把我生日搞很大排场,就那种酒店,隔壁结婚、我过生日,左边儿百年好合、右边儿生日快乐。两伙人能用嗓门打一仗。”
“啊,挺有地域特色的倒是。”
居意游盯着他:“但我姐不过生日。”
“……”
“也不能说不过吧,就是既没蛋糕又不庆祝,送个敷衍的生日礼物。我大过特过,她随便将就。我每次过生日包的席位、端上桌的菜、请过来的亲戚,甚至主持词、气球鲜花、房间里的空气,都是从她该得的资源里抢过来的。”
“居意游…”
“我从小就不喜欢过生日,逃了好多次都被抓回去供到台上当寿星。当时不敢反抗得太强硬,怕驳了我爸妈面子。但是既然现在能选择过不过生日,那我就不该过生日。本来我出生这事儿就没什么意思,是我爸妈脑子有问题觉得没男孩儿就是绝后,我姐过得不好、我一来更加不好。不想庆祝、也没什么值得庆祝的。”
齐显点点头:“这倒确实。”
居意游开始挤眉弄眼:“打啵吗?”
好突兀、好生硬。
齐显:“我发现你每次说完有点严肃的话题就会扯到打啵,这样是可以减少羞耻感吗?我怎么觉得是增加了呢…”
“不打别打。”居意游被看穿,气得扭头就走。
确认了,居意游不过生日不会不高兴。
齐显并不觉得这奇怪,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独特习惯,不过生日的习惯甚至算不上多独特。
他只是不完全认同居意游不过生日的原因。对自己生命诞生的庆幸与愧疚是可以同时存在的,且缺一不可。居意游似乎将“庆幸”的比重压得太低,提到出生、提到存在,联想到的只有愧疚,这并不好。
可他理解。
这份愧疚很重要。在这样的家庭里如果没有愧疚,就失去了作为道德人的资格、成了最肮脏还不自知的蛀虫。居意游还得感谢“愧疚”,只有愧疚了才能承认不同性征带来的处境差异,才能认识社会遗留并始终延续的人为制定的利己传统,才能接受生物学基因问题的真正面目,才能支持本来就该作为常识存在、却被称作某种激进主义的东西。
人的存在、尤其是既得利益者的存在是极需要愧疚的。
想到这里,齐显觉得,这件事大概可以翻篇了。
一直到国庆假期暂时解封,齐显都没再提过“生日”两个字。
解封是件好事,憋了许久的大学生一窝蜂地全涌去各大商业街。
北联农大四个人自然也去了万达觅食,却在肉蟹煲店门口排队排了整整五个多小时。店里贴心地搬出台电视,放起《蜡笔小新》,他们看小新阿呆爬花坛边边看得直打瞌睡。
等这顿午饭吃完天都黑了。
齐显估计吃得太多,面露痛苦之色,问:“有点胀,要不出去散散步?商场走远点不是有条小河吗,看看?”
管程做着清盘行动,听见后极为激动:“好啊好啊,好久没见到学校外的河了。”
“你去做什么?”裴则渡大翻白眼,“惹人烦吗?”
“我…”管程的袖子已经被死死拽住,拽他的人还在桌下拼命打着手势暗示。
裴则渡替他安排了行程:“我们直接回学校,不打扰了。”
十月初的晚上已经略有降温,风吹得很舒服。
刚吃过饭,肠胃开始工作需要血液,脑供血就不足了,或者说,会犯困。
走着路都压不下哈欠。
齐显心中有些紧张,因此还算精神,他看居意游眼皮都上下打架觉得蛮有意思,不自觉笑出声。
居意游眨眨眼:“笑什么呢你。”
“没什么,只是觉得这样走走挺好的。哎,有个花坛,别栽进去。”
“知道知道,看着路呢。”用两条缝看。
花坛……齐显想起店门口的电视,忽然说:“《蜡笔小新》里是不是有一集在爬花坛,你玩过吗?”
“开玩笑,哥们儿走花坛边儿的技术一流。”
“是吗?”齐显停下脚步,“就这个花坛吧,你走过去,我给你买冰淇淋。”
“齐显,你在挑战我吗?”居意游的胜负欲蹭一下燃起,哼哼,区区花坛还想难倒他,看不起人是不是?
他迅速走过去一看,有点傻眼。
这花坛边边跟条路似的,宽得要死,别说走,就是在上阴暗爬行跳芭蕾舞翻滚跳跃都没问题。
居意游提醒道:“这个太好走了吧?”
“对啊,就这个吧,走过去我们就去吃冰淇淋。”
“虽然我也很想找个难度大点的,这玩意儿体现不出我的精湛技艺。不过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只好提前预定战利品喽。”
居意游蹦上花坛,可能是怕配不上齐显的这张“冰淇淋”观赏票的价格,他踩着瓷砖滑行起来,滑着滑着来了个侧翻。
齐显:“…你悠着点儿。”
居意游:“小意思!嘿,再来一个!…正着翻嘿咻…我侧翻…滑——”
短短一小段路,走得那叫一个精彩纷呈。
齐显本意只是让他随便走走,没想让他大汗淋漓气喘吁吁地结束表演。
“怎…怎么样?简直是花坛边之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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