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夏姐，我没有觉得不服或者不甘心……”
“我知道，我知道你不会产生这样的想法，这只能说明你是个高尚的人，但我不是。我啊，薤白，我也是仔细思考过有关自己的性格问题的，这话我只对你说哦，我大概骨子里是个自卑的人。”司半夏说着，无奈地笑了一声，“我很怕别人压制我，很讨厌自己是个女人，很反感自己是个普通人。”
蒲薤白没有在这个时候打断司半夏，而是很认真地听着她继续说。
“小时候我家附近，有很多跟我年纪差不多的小孩儿，大部分都是男生，女生只有两个，我和我的一个发小儿。说真的十岁之前我们都是不分性别的，男生女生都会在一起玩儿，爬树、抓虫子，每天来回来去地疯跑。
“结果我那个发小儿早熟，比我们更早知道了男女有别，甚至还从她舅舅那里偷来了成人片子。她说那是大人才会看的东西，一直都很好奇，但是她一个人不敢看，就叫来了我和另外一个男生，我们三个人一起。
“其实后来想想，那个片子就是很正常的男女上床，可是那时候我们太小了，根本不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就只是纯粹觉得很恶心。很恶心啊，真的，看着片子里那个男的把女的压在下面，听着女的一直在叫，在我们当时听来，那就是那个男的在伤害女的，看着实在是暴力、没有一点儿美感。
“那天看完片子，我回家就吐了，吐的昏天黑地，然后发烧了好几天。我意识到我就是那个被压在下面的人，无论再怎么挣扎，都会是被压在下面的、被伤害的那个人。”
蒲薤白先是沉默不语，心里倒是认可了国家规定未成年绝对不能观看那种影片，然后开口说：“想来，性教育还是很有必要的……”
“哈哈！”司半夏笑着拍方向盘，然后越笑越大声。
要是自己的小时候，能有一个男人在听到自己这样的经历之后，只是感慨着国家教育有问题的话，兴许自己也不会成长为如今这种矛盾的性格。
“你说得对，教育真的很重要，”司半夏笑够了之后，抹了抹眼角的泪，“我们三个……在看完那个片子之后，可能都有不一样的想法吧，我的发小和那个男生、就，模仿了那个行为。十岁的男孩儿根本没怎么发育呢吧，所以他们也就是模仿个情怀？但是却上瘾了，两个人的关系一直持续到十二三岁？”
蒲薤白突然就不想听下去了。
“结果我发小儿，怀孕了。”司半夏把车停在公司楼下，蒲薤白坐在后排通过后视镜看着司半夏的表情，在看到她正在哭的时候，突然感到一阵心疼。
“她太小了，”司半夏摇了摇头，“她不敢告诉父母，谁也不敢告诉，一直到肚子慢慢大起来。那个男孩儿也吓得再也不敢接近她，没有负责，也没有安慰，什么都没有，就像是变成了个陌生人一样。”
蒲薤白下车走到了前排副驾，再上车的时候，把司半夏拽进怀里：“不要想了。”
司半夏趴在他怀里，哽咽着说：“有天，我发小儿的父母也发现她肚子大得很异常，就带她去医院检查。发现是怀孕了之后，她父母都崩溃了，简直是要拎着刀子到学校去把老师都捅死的那种崩溃，事情闹得特别大，甚至报了警，警察调查了好多天，找到我。那个女警察一眼就看出来我好像知道什么，然后连续几天好言好语地劝我说出来真相。
“我告诉她了，告诉她那个男孩儿的名字……”司半夏哭得越来越凶，“我发小儿她爸知道这件事之后，就拎着刀去找那个男孩儿，说要剁了他。甚至，学校里的老师知道这件事之后，他们觉得我也……觉得我也被……不管我怎么摇头，不管我怎么说，他们都不相信，警察为了保险起见带我去医院做了检查，直到医生开出来证明之后，他们才勉为其难地认为我没有、没有做。”
蒲薤白越听越是心痛，他抚摸着司半夏的背，在她耳边一遍遍说着：“都是过去的事了，已经是过去的事了。”
“我……我爸妈、相信我，他们觉得那个地方我已经没法呆下去了，就带着我搬家、转学。但是我发小儿她……我发小儿她太小了，太小了，查出来宫外孕、然后动手术，结果死在了手术台上。”司半夏揪着蒲薤白的衣服，“我真的，我真的……真的很抱歉，真的很抱歉……”
“这又不是你的错，你没有做错任何……”蒲薤白在劝慰着司半夏的时候，猛地回忆起自己当初这样歇斯底里地对商陆喊着“是我逼死了养父”的那个场景。
那时候的商陆，在听着自己哭喊的时候，到底是有多无助呢。
安慰一个人，实在是太难了。
那些痛苦的过去，即便说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但却会永远在人的记忆里，根深蒂固，每一次回忆都会加深痛苦。旁人无论说什么都不会改变那些已经发生的悲剧，所有的安慰都会显得那么无力。
蒲薤白紧紧抱着司半夏，不再说任何安慰的话。
似乎是这个拥抱以及这阵沉默安抚了司半夏的情绪，她不再哭得很用力，并且小声念叨着，“法律制裁不了任何人，那个小男孩儿当时未满十四岁，所以没办法判刑，只能罚款。男孩儿家里没有那么多钱，所以打算连夜逃跑，我发小儿她爸听说他们准备跑路的消息，白天跑去学校，把正在上课的小男孩儿拎到操场上，然后捅了他几十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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