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回到这里之后，半年来的习惯突然就被放下，他脱力地坐在玄关的地板上，靠着墙喘了口气。
终于能……喘口气了。
他曾经也没有把这里当做什么“可以回去的地方”，可回到这里的感觉却给了他一种他自己不屑于承认的归属感。
难到人类就要屈服于这种感觉吗？
阳起石揪着头发质问自己，如今这样回到这个房子之后所感受到的安逸，是否和当初跑到家乡的河畔时是一样的心情呢？
那里存在着会无条件包容自己的人，但那个人又会被别的不可抗的力量夺走。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玄关坐着想了多久，但身旁的门被从外打开的时候，阳起石心里着实一惊。
真不想承认自己居然在期待这一刻，更不想承认期待的事情成真的瞬间，自己居然真的会感到有点儿开心。
不行，不要，不能这么沉溺于幸福感。
被幸福感麻痹之后只会落得悲惨的下场。
他带着一丝敌意看着出现在玄关的人，然后看到那个人表情像是停顿住，很久都没有反应。
“你……”对方摸着门把手，张嘴半天没说上来一句话。
阳起石冷笑了一声：“这么巧啊，今天不回家，来这儿干什么？”
“……小纯最近很忙。”
阳起石扶着墙站了起来，拒绝了对方的搀扶：“那你是约了人在这儿？”
“没有，没有别人知道这里！”对方急切地解释着。
“是吗。”阳起石脱鞋踩在地板上，慢悠悠地朝卧室方向走。
地面上没有一丝灰尘，卧室里也还是熟悉的气味，他解开领带和腰带坐在床上，打算把衣服脱掉好好睡一觉。
脱裤子这件事如果不站起来弯腰或者弯曲腿的话就很难做到，尤其是这种贴身布料发紧的裤子，阳起石正在发愁又得站起来的时候，一直站在屋里盯着自己一举一动的人突然走过来单膝跪在他面前，为他拽住裤腿把裤子脱了下来。
那人把已经脱下来的裤子拿走去用衣架挂好，回来又开始帮阳起石解开衬衣的扣子。
“你老婆要是知道你在外面这样伺候一个男人，不知道会怎么想呢。”阳起石故意用冷嘲热讽的语气说。
“她知道，从一开始就知道。”对方却不羞不恼，平静地回答，“从结婚之后她就对我说，只要不把男人带回她名下的房产，就允许我的行为。”
“你们的婚姻也是很不健康啊。”阳起石还是头一次听说这事儿，他甚至觉得自己跟对方比起来似乎还不够变态。
对方摇了摇头：“至少我和她之间没有欺骗，但是我和她之间不止没有欺骗，其他也什么都没有了。”
“你们有结婚证啊。”阳起石搞不懂自己的语气是什么意思，好像自己对此很不爽一样。
“如果你觉得那很重要，我可以跟你去美国，去日本，去那些能够拿到结婚证的地方。”
还是第一次听到对方谁出这种话呢。
阳起石反而沉默下来，一言不发地允许了对方帮自己脱下衣服，然后躺在床上等着对方帮自己盖上被子。
被子上有那款自己爱用的柔顺剂的味道，还留着一点儿自己身上的味道。阳起石叹了口气，看着身旁的人也默不作声地脱下衣服，悄悄钻进被窝里。
“什么都不问吗？”阳起石没有看向他。
“问了你也不会回答吧。”身旁的人小声抱怨。
阳起石不再说话了，闭上眼睛睡意悄然而至，他都不知道自己居然可以在极度疲惫的情况下这么快睡着。醒过来的时候，听到枕边有阵阵啜泣声，阳起石这才侧过头。
“苏木。”
苏木侧身蜷缩着，抽嗒着“嗯”了一声，然后拼命用手抹着眼泪。
阳起石终于能够心平气和地好好看看眼前这个人。
半年未见，这人又瘦了不少，大概这样在镜头前会显得更加精致吧，但是真实的样子看上去几乎可以形容为瘦得可怜了。减掉脂肪的同时还要保证该有肌肉的地方有肌肉，内娱业界这种苛刻的要求已经可以把大多数正常人都刷下去了。
想保持这样的外形，光靠自律已经没有多大用处了，这需要大量的钱来维护，首先要保证外形，其次才是保持健康。
阳起石觉得如今这人都还能拥有流量，除去取悦大佬这些因素之外，最重要的就是这张被修改过十多次的脸。
当初……这小子是长什么样子的来着？
好像就是现在这副模样，但又好像远没有现在精致。
阳起石觉得这张脸是自己最不后悔的一笔投资，但同时又是最后悔的。自己还真是永远都活在矛盾里，就连此时此刻都一样保持着矛盾的心情，想要安慰对方，同时又很想看着对方哭得再惨一点。
最好是哭到窒息，最好是窒息到死亡。
只要他死了，阳起石觉得自己就可以再次回到对一切都保持无所谓的心态的状态了。
命运玩弄阳起石，那么阳起石就想要去玩弄别人的命运，越多越好，他希望大家都过上比自己更惨的生活。
但同时，他又不是这么想的。
比起不幸，他更想要看到幸福，但这种想法又无疑是对自己的一种背叛。
“为什么哭。”阳起石明知故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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