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累了就找了个亭子歇着。
空气湿润,相当舒适,方辞呆了会儿,刚起身,就看见贺父慢悠悠地从树后转出来。
这个偶遇有些过分的巧了。
贺父似乎也意识到了,清了清嗓子,道:“你没跟贺驰在一起?”
长辈是要哄着的,方辞顺梯滑坡,回:“他在忙工作,我自己出来转转。”
又夸道:“您品味好,这座院子很好看。”
贺父收下了他的夸奖。
方辞主动邀请他进亭子坐坐,贺父打电话叫人帮忙送茶具过来,从两人碰面到茶具上齐,用了不到十分钟,很难不让人产生“有意为之”的联想。
眼前贺父跟“控制欲极强”这个形容相去甚远,不仅没有压迫感,反而隐约透露出几分可爱,这点真的跟贺老师很像,让方辞有些惊奇。
“平时喝茶吗?”贺父问。
方辞回神,道:“不常喝。”
贺父点头,兀自拿了茶刀撬开茶饼,又煮了壶沸水均匀浇在茶壶茶杯上:“这叫翘茶、温器。”他的动作很稳,烟气升腾,清凉雨后散出一阵暖意。
贺父递给他泡好的第一盏:“你们自己做公司,要跑客户,有些客户喜欢酒,有些喜欢茶,都懂点没坏处。”
原来是在教他,方辞接过来,由衷地道:“谢谢您。”
贺父摆了摆手,茶宠在热气里变了颜色。
两人第一次见,还有些陌生,一时陷入沉默,方辞搜寻脑海里的信息,找话题先开口:“听说您是做外贸起家的。”
贺父道:“那是年轻的时候了,现在做得杂了。”
“不如科技行业,科技才是未来。”貌似在谈生意,实则默默给他递话,方辞接收到了这份智慧和善意。
“贺老师也这么说,所以才选了这条赛道,智云做得很出彩,肯定继承了您的生意头脑。”
这话说完,却见贺父有些怔忡,方辞以为自己哪里说错了。
贺父却摇头,道:“你叫阿驰‘贺老师’?”
方辞解释了一下:“我从进这个行业开始,就是他一手带起来的。”
贺父神情浮现一丝苦涩,叹道:“贺驰他母亲,曾经也这么叫我。”
方辞微愣。
贺父喝了口茶,眺望亭外,忽然指着面前的梧桐树,说:“这棵树,也是她嫁进来那年亲手种的,你看,现在都长这么高了。”
方辞望着茂密的枝叶,树犹如此。
“伯母现在还好吗?”
贺父说:“在国外疗养。”
怪不得贺驰不常去看她,当然距离不是最重要的,贺驰对父母两人都有心结,没那么容易解开。
亭子伸手就可以碰到那棵梧桐树,方辞站起身摸了摸树身,略显粗糙的纹路,印刻着贺母的期许,还有贺驰幼年时光。
愿意打理庭院栽种树木,贺母结婚时,一定心存期待,就像他拿到结婚证那刻,明明口头上答应“双方互不打扰”,心里还是忍不住想象婚后生活,人心向往美好,这是本性。
“伯母当年一定很在意您。”
贺父愣了愣。
有些话由他来说不合适,但方辞在这一刻,是想说的。
“平常的礼物迟早会更换或者丢掉,院子里的树只要照顾得当,会生根发芽,一辈子枝繁叶茂。”
它一直在这里。
她想在他心里生根发芽。
“我和贺老师现在住的房子外面也有花园,我也经常想种点花草。”方辞不是随便说的,推己及人罢了。
他是结婚以后才搬过去的,周围邻居要么是单身贵族,要么已经成家,他搬过去第一春天,看见隔壁院子繁花锦簇,忽然有冲动要栽种植物:
在原本不属于我的地方,种下爱的种子,等感情开花的那刻,这里就是我的家。
贺父的眼眶倏地红了一圈。
第91章 求婚
贺父叹了口气, 连茶都喝不下了。
他的人生原本有一手好牌,妻子温柔贤惠, 儿子优秀懂事, 可年轻人永远不知足,总在羡慕别人拥有的。
堪堪回首,竹篮打水一场空。
感情这种事,是需要花心思去经营的, 有时候一句话说错了, 就会埋下一根刺, 他不记得自己曾经对家里人说过什么, 也许是某天说好要回来吃饭, 却临时有事耽搁, 回家之后只顾得上说句“没空”, 也许是孩子考了满分, 他吝啬到没有一句夸奖。
慢慢地, 房子里面没了笑声,最后连人都没了。
就像面前的茶水, 晾太久, 热气就散了。
这些年他不是没后悔过,只不过这辈子他从来没在人前认过错, 倔惯了, 说不出口,方辞的话更让他心里多了遗憾,百味杂陈。
方辞替他把茶水续上, 冰凉的茶水回不到最初的滚烫, 却终究有了暖意。
贺父一口饮下,许久无言。
临走时, 贺父对方辞说:“平时有时间,常来坐坐。”
方辞知道这句话也是对贺驰说的。
“北城有种特制红茶,下次我们回来,给您带一包。”
贺父回头看了他一眼,脸上神情被日光照得有几分柔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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