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眶也微妙的红了一点。
孔玉城没有喊卡，紧皱的眉头也没有松开，看着他们继续演下去。
“他的情绪不对。”钟华茂是个非常有实力的老演员，一眼就看出了楚翊非的问题所在，“张偿外冷内热，他的冷里包裹着的是一团火，楚翊非的表演不够有力量。”
楚翊非的外冷，内也冷，就连他的怜悯，都仿佛高高在上的俯视。
“他太年轻了，没经过事，不懂也是正常的。”文彦看着镜头中楚翊非过于完美的侧脸，替他说了句话，“他这个年纪，能演成这样不错了。”
“在别的戏里虽然可以，这部戏里就远远不够格了。”钟华茂轻哼一声，缓缓摇头，“这部戏里，他和任何一个人出现在同一个镜头，都是对他的碾压。”
这种碾压让观众能很明显看出楚翊非的不足，也代表这整部电影都会因为他而存在瑕疵。
孔玉城抬起手，又喊了卡：“楚翊非！”
楚翊非的表演被突然喊停，他还没从角色中出戏，茫茫然的看向孔玉城。
孔玉城骂人时的表情并不凶恶，他只是面无表情，眉头微皱，就让人有种不敢呼吸的压迫感：“你到底有没有看过剧本？做过人物小传？你了解张偿这个人吗？你知道他为什么做了这种选择吗？你连最基础的，对人物的了解都没有，怎么做的拍摄准备？”
孔玉城骂人从来不说脏话，却能将人说得惭愧不已，据传闻曾经将一个男明星骂哭过。
楚翊非在进组之前，当然背完了剧本，做好了人物小传。
只是……《引渡回国》本来就是一个群像戏，而张偿更是个着墨不多的配角，楚翊非想尽办法，也只挖掘出来了一些明面上的性格。
他没有急着和孔玉城解释，平静叙述道：“我背过剧本，做过人物小传，只是做的还不够，没达到你的要求。”
“你知道就好！”孔玉城没好气的说道，他挥了挥手，“你先休息一下，请教一下各位前辈，不要浪费我的胶卷了。”
这话说的太毒，就连钟华茂都一愣，有些担心楚翊非会生气，没想到楚翊非面不改色，当真离开了镜头，又看起了剧本。
对手演员都不在了，李听雪也只能先下场。
她拭去额头上化出来的血色，坐在楚翊非的身旁：“你今天的表现还可以。”
楚翊非从剧本里抬起头，看向李听雪。
李听雪用习惯喝杯子里的牛奶，以免破坏了唇妆，声音和秦真干涸枯涩完全不同，抑扬顿挫又饱满，有种特殊的韵味：“你的演技在年轻一代中，可以说是中上游。只是这部电影和那些青春电影或者电视剧不同。”
“这部电影里都是演技大咖，所以对你的要求也会特别高，一旦你的演技跟不上我们，就会破坏整部电影的观感。”李听雪说完后，对着楚翊非微微一笑，“我们这些老骨头，到底比你多活了几年，比你的演技多了几分生活的历练。”
这是来安慰自己了。楚翊非的情绪还没从张偿的身份中走出来，看到秦真在鼓励自己，竟然生出了一些属于张偿的感动和怜悯。
他压下不合时宜的情绪，认认真真的向李听雪道谢：“谢谢李老师，我的演技还有很多不足的地方，拖累你了，真的抱歉。”
这孩子倒挺乖的。李听雪一向喜欢听话的晚辈，此时面对楚翊非，也不由母性爆发：“没事，拍好一部电影需要大家一起努力，你加油。”
她给楚翊非提了个小小的建议：“这个剧组有很多优秀的前辈，如果你有问题，都可以去请教，大家都会很乐于提点一个有天赋的后辈。”
被不着痕迹的夸了一夸，楚翊非羞涩的笑笑。他当然懂李听雪的暗示，立刻拿出剧本，跟个请教问题的高中生一样：“那就打扰李老师了，这是我做的人物小传，我将剧本中有关于张偿的所有东西都提炼了出来，但孔导说还不够……”
顾宇寅曾经教过他，要学会做人物小传，不放过剧本中每一句微不足道的话，哪怕是路人甲口中的一句台词，都有可能帮助塑造角色。
他用这种方法做人物小传，在开拍前将每个角色的每一句台词都咀嚼过，提炼出了关于张偿的所有语句……却仍被孔玉城骂准备不足。
李听雪大概翻了翻，就明白楚翊非的问题出在哪里了：“你做人物小传太依靠剧本了。”
什么？做人物不依靠剧本，那怎么做？楚翊非一脸茫然。
李听雪说道：“你知道编剧是怎么写一个人物的吗？从角色的生平开始写，他的父母、好友、生长环境、遇到过什么事，最后长成这种性格，变成这个角色。你把所有的人设都捋清楚了，所作出的每一个反应都是符合这个角色的，就能更深层次将这个角色演好了。”
“在我年轻的时候，很多导演拍戏都不需要剧本，全靠演员现场临时发挥。怎么发挥呢？就是根据角色的性格来表演，他遇到这种事会是什么反应？他心里怎么想的？会不会有什么纠结？”说起往事的时候，李听雪脸上带着笑，“不用担心人物小传崩人设，只要合情合理，符合剧本中的人设，就都可以。”
楚翊非听到李听雪的理论，一时有些愣住了。他恍惚想起来，在拍摄《鲛人》的时候，他好像就是这么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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