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喝了多少杯?吃错药了?以前怎么没见你这么给别人面子?还是想彻底躺着出来?要不是我刚刚拦了几手,明早起来有你好受的……”
念了好一段独角戏,却始终没等来另一个人的回应,似乎是看对方无动于衷,郑方最终放弃了说教:“……算了,我先送你回去吧。”
说着伸手过去,想把那人扶上车。
这厢梁冬西无意间撞到这段墙角,听着他这似曾相识的絮絮叨叨语气,心里忽然冒出点不太好的预感,下一秒,这种预感就很快得到了证实。
“滚。”
伴随着毫不留情的一个字,郑方伸过去的手被嫌弃拍开了。
……果然是江牧。
在他身边这些年,郑方同志早就磨练出了一副好脾气:“不然你想在这守门吗?这个样子你又没法自己开车。”面对这位对自己爱搭不理的大少爷,苦手了一会儿,他习惯性地做出让步,“要么我去给你买点解酒药?”
依旧沉默。
至少没有得到反对意见,郑方老老实实钻进车里,发动了油门:“你先进去大厅等我吧,喝了酒还站这儿吹风,等会儿小心头痛……”
听到这句话,门内的梁冬西顿时慌了一下,可碍于刘珊珊在边上,又不好躲得太明显,只好整个人僵在原地——努力琢磨着等会儿撞个照面,怎么才能显得不那么尴尬。
然而他的担心显然是多余的,等到郑方车子已经开出老远,江牧依旧杵在原地,完全没有听从对方建议挪挪位置的意思。
“……”
进退两难了一会儿,梁冬西示意地看向一旁的刘珊珊——话说,你家爱豆一个人喝醉了,你不去看着点吗?
——最好能顺便把人从门口带走!
但这小姑娘不知道是脑袋里哪根筋搭错了,似乎完全会错了意,意味深长地点点头,随即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利索转身,脚下生风啪嗒啪嗒跑开了,只在原地留下一句信誓旦旦的保证:
“放心!我绝对不会偷看的!”
“……”梁冬西目光发直地瞪着她的背影,一时间简直被窘得说不出话来。
他其实还没整理好心情,暂时不确定该怎么面对江牧,可眼下彻底被断掉退路,也只好硬着头皮走出门去。
两侧的壁灯撒下跳跃的光屑,光线如笔勾勒出那道身影的轮廓,长身玉立,格外分明。
江牧正倚靠在门外的廊柱上,低着头看不见神色,只能隐约看见眉间的褶痕,额发微乱,气息略有些急促,整个人无端显出一种颓废的俊美。
“……”
看着眼前那道身影,梁冬西轻轻抿住了嘴角。这个样子的江牧,让他觉得很陌生。
印象里的江牧似乎一直是冷静自制的,从不会在别人面前过分失控,抑或是暴露出个人情绪状态上的弱点——
除了……那一天。
眼看对方没有注意这边,梁冬西本应该趁机悄悄溜走,然而思绪转悠到这里,脚步却莫名迈不出去,甚至还鬼使神差出口叫了他一声:“……江牧?”
低垂的纤长眼睫颤了下,随即有些迟缓地抬起,其后眸光氤氲着分明的醉意,朝声源处看过来。
梁冬西原地犹豫了一瞬,还是朝他走近过去:“你还好吧——”
话没说完,尾音却骤然转为惊呼,江牧伸手一把将他拽进怀里,牢牢抱了住。
梁冬西被惊得无措,正要挣开他的手臂,下一秒忽然听见他舒了口气——又低又沉的一声,仿佛有什么东西失而复得,又像是连日压抑的烦闷终于得到疏解。
那道叹气声听在耳中,梁冬西觉得胸口似乎被什么揪了一下,要推他的手也就没来由地顿住。
正这么僵持着,直到一阵夜风吹过,想到先前郑方的话,他下意识出声提醒:“有风——”
“嗯。”江牧应了声,手上微一用力,将两人调换了个位置,而后上前一步,用自己的身体替他把风严严实实地挡住了。
梁冬西:“……”
前后位置一换,背后抵着坚硬的廊柱,身前贴着另一个人的躯体,整个空间瞬间变得逼人的狭窄,最糟糕的是……这个情况让他由衷有种微妙的熟悉感。
而且——
他是不是搞反了?现在不能吹风的是谁啊?
但不同于他的窘迫不安,江牧只是毫不退让地紧紧抱着他,几乎透着股小孩子抱着心爱的泰迪熊玩具不肯撒手似的赖皮劲儿。
“梁冬西。”
湿热的气息似有若无地轻触在耳边,梁冬西忍不住别扭地躲了下:“干嘛……?”
“不要怕。”
“……”
梁冬西还没从微愕中回过神,他已经自顾自继续说下去,喃喃的低声在咫尺近处听起来,依旧显得含混而模糊:
“交给我就好了……”
眼看对方确实是喝醉了,意识不太清醒,梁冬西紧绷的情绪微微放松了点,但想到他刚刚的话,心情又不免有些说不出的复杂。
沉默了好一会儿,也不管他这个状态听不听得进去,他轻声道:“交给你也没用的……江牧,有些事情做不到就是做不到了。”
也许别人永远也不会知道,梁冬西几乎是花了整整五年时间,才能够把这句话说出口。
那毕竟是为之灌注付出了青春岁月里全部热情的事业,他尽己所能地在那条路上发光发热,满心以为自己还要走出很远很远,可是一夜之间却突然被告知,他再也做不好了——或者说,再也做不到像以前那么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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