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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有乔木_小狐濡尾【完结+番外】(43)

  只是她是一个简单的人。她觉得感情也是简单的事。

  两情相悦,水到渠成,何须许一个承诺?

  可现在她突然觉得,自己在他的世界之外。她开始看不懂他了。

  不问过去,但望前程。是她又错了吗?

  南乔彼一事尚未厘清头绪,却又听见外面说:

  ——你真是脏了南乔。

  ——到此为止吧。从此大道朝天,你我各走一边。

  ……

  大道朝天,各走一边。时樾那样的语气,固然不是说给她听,却让她心中一凉。手指像凝固了许久之后骤然一动,拧开了房门。

  南乔的目光和时樾的目光相遇,静止,冷静到铿锵。

  望着她的脸色,时樾了然一切,却没有丝毫想要掩饰的样子,无所谓地一笑:“醒了?”

  南乔的目光抬了抬,张开嘴时,薄薄的嘴唇像是因为闭得太紧而有些粘连,张得有些艰难。

  她冷冷地问——

  “是你?”

  “是我。”时樾坦然道。

  南乔看了眼走廊外的露台,道:“借一步说话。”

  常剑雄却不愿意他二人单独相处。因为那一篇论文的缘故,他心底一直有鬼。在时樾面前,他也一直处于被动。

  他恨时樾,甚至惧怕时樾。只因为时樾只需要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能揭穿了他十年来的谎言,让他在南乔面前彻底失去信誉。

  既生常,何生时?

  常剑雄看到了南乔肩上的红痕,又望向时樾,心里头憋屈,种种情绪难以言表。

  谁都不曾出于恶意。但当年为何因缘巧合会发生那样的事?

  他也恨当时自己一时畏怯,担心自己前途、爱情都被扼杀,所以做出了那样的选择。

  他又如何知道时樾会变成今天这样?

  他还记得南乔第一次来北方航空军事学院的时候。

  她才十六岁。表情和现在一样,模样打扮也和现在一样,只是稚嫩一些。她来给姐姐南勤送东西。

  她的年龄、她的身份、她的长相,当时在满是男生的学院中引起了多大的关注?多少青春正盛的男学员趴在窗子边上偷看她?

  他当时和时樾刚训练完毕,归校在宿舍休息。听了外面哄哄闹闹的声音,他也兴奋得想出去看。他拉时樾一起,时樾却只想在床上睡觉。

  “十六岁的姑娘没见过还是咋的?”时樾在上铺,蒙着头打呵欠。

  常剑雄整着军服,恨铁不成钢:“这能是一般的十六岁姑娘?这种的你一辈子都见不着几个!”

  时樾说:“去去去。祝你一见钟情,再见携手,三见白头偕老。”

  常剑雄“嘿”地笑了,“你小子吉祥话儿说得挺溜的。”他肃整了军容,对着镜子又弄了弄头发,说:“那咱可说好了,到时候万一你也看上了,可别跟我抢!”

  时樾训得狠,眼睛都快累闭上了,无奈说:“谁和你抢!咱们是兄弟,就算她看上我了我都让给你!”

  ……

  四目相对,一些陈旧的、晦暗的潮流在其间撞击、涌动。常剑雄不知道时樾是否也和他一样想起这些往事,但时樾垂下目光,淡淡地侧过了头。

  常剑雄忽感无言,独自走到了走廊一边。

  露台上,天气很明媚。北京最美的天气也莫过如此。

  湖水清澈,莲蒲丛生,湖光山色尽收一隅。

  南乔笔直地站在露台的边缘。湖面吹过来的风扬起了她的长发和菲薄的睡衣,属于成熟女性的曲线纤毫毕现。她坦陈而天然,毫无羞涩。

  她很刚强地站在那里,说:“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时樾双臂搁栏杆上,双手交握着,随意地望向远方:“既然你都听到了,我没什么好说的。”

  “wings是你的。”

  “wings没有我的股份,但是我几年前的心血。”

  心血,那就是wings的站长郝杰交情很深了。无论如何,gp和即刻飞行合作,或是和wings合作,于他而言,不过是一笔钱从左手换到了右手。

  “wings为什么一定要让即刻出局?”

  时樾微微笑了笑,一如最初见面之时。

  “你可能忘了,我是个生意人。”

  他不轻不重地重申了这句话。什么意思?南乔创业也有三年余,自然明白这些投资者,讲究的是投资组合整体回报最大化。他们并不介意牺牲其中一些,来换取更大的收益。

  她南乔的即刻飞行,其实也不过他篮子里的众多鸡蛋之一。

  现在小鸡要出壳了,他也要卖掉小鸡来获得回报了。

  “安宁是怎么回事?”这个名字很特别,上次欧阳绮给她看过翻墙翻出来的报道之后,她便记住了这个名字。

  时樾“呵呵”笑了,眼睛有些冷漠地微眯了起来,“你早就知道了,何必多问。”

  南乔的手指重而缓慢地擦过了露台的栏杆,在干燥的薄苔上擦出了浅浅的印子。

  是的,她早就知道了。可是这种事,从别人嘴里听来,和从他嘴里亲口说出来,能是一样的吗?

  她宁可他骗她,可是现在,他句句都是真,句句都是刀子。

  “所以我就是你投资中无聊来消遣一下的。现在安宁不高兴了,你就打算收手了。”

  “你真聪明。”时樾冷淡地说,他望着无边的清澈湖水,紧闭着嘴唇,阳光照在他眼眸里,又浅又透明。

  “两千万,陪我玩一场——”南乔忽然淡淡笑了笑,“时樾,你真豪气。”

  她缓步走近时樾,手指抵上他胸前的口红印子,道:“我还是得谢谢你,没你那两千万,我即刻飞行也走不到今天。没你在长安街跑一次,我的ix,也卖不掉那么多。”

  她为他擦掉了那些凌乱的红色,却看到他白衬衣的里侧也沾了不少。

  “抱歉,弄脏了。”南乔茫茫然道。

  时樾心头猛然一缩。

  朝日烘暖,方才按在他胸口的手指却是冰凉。

  他忍住了。伸手扣上衬衣的纽扣,冷淡道:“本来就是脏的。”

  “好。”南乔简略道。

  她抽身,头也不回地走下了露台。

  在房中换衣服时,她又看到了肩上那几道红痕。

  口红印上去的可以擦掉。

  那么用牙齿的呢?是透过了肌肤,刻在了骨头上。

  她记得欧阳绮说过,感情常是不对等的。你付出的真心越多,被伤害就越深。对周然,她并没有什么痛彻心扉的体会。

  但这时候她忽然懂了。

  南乔拿衣服把那几处遮好了,拖着行李箱出门,看到玄关处时,忽然一股毫无预兆的剧痛从胃部上方凶狠而来,一直透过胸腔蔓延到两边的锁骨。

  她弯下腰,屏息片刻,才又直起身来,面无表情地出门。

  时樾靠在露台的水泥柱上,远远地看着那个白衣黑发的女人跟着常剑雄上了车。车轮扬起一蓬尘土,疾驰而去,很快消失得无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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