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橘子先生_之赫蓝【完结】(109)

  而这一切,建立在先把人找回来的基础上。

  “非非,先答应她吧。”聂细卿说。

  顾非也瞪大了眼睛。

  是什么时候开始想要做这决定的呢?

  大概是顾非也的睡眠中的噩梦、高烧里的不安、小镇里看到人去楼空后的失魂落魄,也大概是那串陌生号码背后根本没有与之相匹配的身份信息——在这样一个信息社会,一个完全不使用身份信息的人,怎么找呢?

  上次能在网上寻得踪迹已经是一件很幸运的事情了,人生会给他们第二次幸运的机会吗?

  既然只要分手,她就会出现,至少,就先让她出现。

  两个人陷入沉默。

  聂细卿看顾非也,给了他一个安慰性质的笑。

  这并不是一时之间的仓促之举,而是很长时间的深思熟虑,这么久能看到的顾非也的饱受折磨而下的决定。

  这段时间,顾非也连梦话都在念叨这件事。

  顾非也一直在死扛着、坚持着,聂细卿也一直看在眼里。

  本来以为这次能找到人,至少还有当面谈话的机会,可是潘烟无比果断地掐断了希望。

  不能再这样拖下去了。

  聂细卿知道,有些话是两个人都不愿意说的,那么他来。

  顾非也觉得嗓子口被人凿了一下,他恍然摇头:“我……不,我不要。”

  聂细卿看着他瘦削的脸颊:“如果一直找不到呢?”这种看不见血的逼迫,过程令你难过,结果令你后悔。

  真到了潘烟死讯传来的那天,作为“凶手”,作为原本可以“救”她的人,你是否可以释怀?

  如果不能释怀,你又该怎么办?

  这种不能释怀会毁了你,因为你就是这种性格啊。

  顾非也说不出话来,只是死死地瞪着聂细卿。

  “不要哭。”聂细卿伸手,想帮他擦去脸上的泪水,却被顾非也一个后退偏头避开。

  可能在别人看来,这道题很难选但也不是送命题,毕竟人命关天,在生命面前其他都可以先退一步。

  聂细卿尽可能地不去考虑他自己的期待,只能站在这个角度,选择一条让顾非也能稍微好过一点的路,至少,要把眼前的难关先过了再说。

  顾非也喉咙梗到发痛,憋到胸口快炸开,仍旧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人命关天,人命关天。

  可这个命,也分是令人敬畏的生命,还是可以当做筹码的生命,前者最大,后者像是笑话。

  顾非也无比在乎潘烟,可也觉得她太过将生命当儿戏。

  他也无比在乎和聂细卿的感情,却要眼睁睁地看着这段感情即将为儿戏的生命埋单。

  分手?

  怎么可以?

  是在开玩笑吗?

  他像只受伤的困兽,走投无路间第一次亮出爪牙,不管是不是徒劳,不管是不是终有一天会坚持不住而放弃争斗:“聂细卿,你听好了,我不会分手的,你死心吧。”

  说完,生气地进了洗手间。

  聂细卿靠在墙上,好一会儿,才看着半空,低声说:“我不想分手。”顿了很久,又自言自语,“快要查到他真正的死因了……”

  陈年旧事,想要彻底挖坟,是要付出代价的,代价可大可小,谁也说不准。

  也许曾经有过摇摆,却因为刚才冲自己张牙舞爪的人而改变了一种活法,因为那时候的自己对他而言,是可以给他幸福的人。

  那么现在呢?作为二选一选项,这样左支右绌的境地,再纯粹的感情,也会被蒙上压力和负担的阴影的吧?

  人,从小到大,除了要学会各种生活技能,学会各种知识,其实也该学会一样倒霉东西,那就是失去。

  如果真的要让非非学会失去,那么他希望他学会的是有意义的,而不是毁灭性的。

  可是——

  聂细卿试着给顾非也喘口气的机会,也试着给自己换另外一种很久以前的活法——孤身匍匐于野兽经过的路上,不住地隐藏踪迹、寻找机会,等到了那一天,不管是不是玉石俱焚,都要咬断野兽的喉咙。

  一只脚刚准备往外探,就被顾非也的怒火给拽了回来。

  似乎,竟然感觉心里一松?

  聂细卿闭了闭眼,刚才想说却怕自己做不到而不敢说出来的那句“我会等你”,现在无论如何都要说了。

  他走到洗手间门口,轻轻地敲了敲门:“非非,无论多久,只要我在,就会等你。”

  都是凡人,都贪恋彼此的温暖。

  -

  三天冷战。

  顾非也单方面的不和聂细卿说话,也并非是不知道聂细卿的想法,也并非是一直在生气,顾非也说不上来,似乎是只要一和聂细卿说上话,就要面临不知道多少年的分手。

  长时间的压力,似乎到了极限,顾非也喜怒无常成了一颗行走炸弹,所有的耐心均已告罄,就连病房的墙壁也碍了他的眼,待在里面只觉得透不过气来。

  于是在谁都没在的第四天晚上,顾非也终于换下了病号服,悄悄溜了号。

  冷风吹来,似乎稍微吹散了点心里的积郁。

  他在街上徘徊,一时之间并不能立刻决定要去哪里——往前走,那里除了秃树什么都没有;往左走,那里是一片闹吧;往右走,那里有……有曾经和聂哥一起去过的神庙。

  顾非也最终选择了一家清吧,一头扎了进去。

  心里的难受和身体的难受,到底哪个更难受?顾非也投给了前者,于是他要了一杯酒,一个人喝。

  喝着喝着,他想起了什么似的,翻出那串陌生号码,直接拨了过去。

  手机里传来对方关机的机械女音。

  不意外,毕竟这串号码在短短三天之内被顾非也打了无数次,每一次都关机。

  顾非也又要了一杯酒。

  就这么一杯接一杯,到了最后,他不记得到底喝了多少,似乎是断片了,似乎又没有,脑子好像一直清醒地思考着一个问题:“我是拖延把她拖死呢,还是听聂哥的,分手,求她回来,治好她呢?”

  选择前者,恐怕是一辈子午夜梦回时的无法自我原谅;选择后者,却是亲手为自己上一副镣铐,跪着迎接人形监牢,谁也说不准是多久的禁锢,谁也说不准多久之后会物是人非,然后又是另一种形式的追悔莫及。

  这些,都是聂哥为他考虑过的,顾非也都知道。

  全身都在出汗,眼前一切事物都有重影,他一路翻山越岭,最后走到了和聂细卿一起去过的那座神庙前。

  还记得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那时多自由啊,什么烦恼也没有。

  -

  顾舟找到他这个宝贝弟弟时,对方正满身酒气,摇摇晃晃地绕着神庙走,絮絮叨叨:“聂哥说,这里能祈求父母健康,还管姻缘,我,我就来拜个神,看看到底灵不灵。”

  头轻脚重的人走得狼狈,并没有一步一拜,显得很是不诚心,估摸着没哪路神仙愿意保佑这幅德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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