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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级大狂风_Minxie【完结】(9)

  隐匿在一旁的一个黑色身影趁程布陷入混战,试图一把抓过被护着的展蝉。然而待他出手时,不料展蝉竟有所防备并反手击退他自己,隐藏在黑暗中的面庞也在冰冷的月下显现出来——是之前程布的侍卫黎宫!

  “黎宫……!怎么是你!”

  对方沉默不言。

  展蝉表面平静内心实则一阵震惊。这个之前在程布身旁武艺最为高强也最有谋略的侍卫,可谓是左膀右臂的存在。不知曾经多少次的出谋划策,多少次同程布一起在战场上奋勇杀敌——倘若能忽略曾经在那夜幕里的花园里突然紧紧拉住他的手,向他苦苦述说自己对他的相思及爱恋的过往。

  他自然是风轻云淡地拒绝了他,并好言劝诫他为程布效力。而后他竟在众目睽睽之下偷袭程布,但战神之名又岂是虚名,几个回合下便败下阵来并被生擒,然程布只是下令重重责罚,之后就突然消失无所踪迹。

  没想到今日再度相见竟是以这种形式,当真是造化弄人……

  正值展蝉分神之时,一个红着眼大喝着的大汉突然出现,持着一把大刀对着展蝉冲了过来。

  黎宫察觉他的意图瞬间一肘击中他后颈,一声清脆的咔嚓声后,大汉不敢置信地看着旁边的对他出手的战友,却仍然用尽最后的力气将大刀掷出,一道锋利的弧光直对着展蝉划过——

  然而刀刃却没有落在那张绝代风华的脸上面,飞旋的刀锋被一条强壮有力的臂膀硬生生地扛过。

  “奉先大人!”展蝉看着程布因为自己硬生生挨了一刀,向来平静沉稳的声音也带了几分焦急之色。

  程布不作多言,画戟挥舞,光影交错之中一道道炽热的鲜血喷洒而开,少许血珠溅在他俊美无双的脸庞,留下的一点点红渍却比不及那猩红的双眼。

  惨白的月被鲜血染成猩红,冰冷的地面亦因炙热的血温热,程布如同浸染在血海之中的魔神,降世于人间屠宰这浮世。一时之间,众将士竟被他的气势所倾倒,不敢再上前一步。

  为首的将官看见所带的兵士们几近被屠戮一半,而剩下的兵士们又斗志全无不敢上前,不由得破口大骂,“没用的废物!”随即取出自己的银鞭,跃马而下疾步进入战场。

  程布执戟迎面而上,武器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巨大的蛮力让将官虎口一麻。将官不由得全力反手一击,而这击竟让程布后退几步,见此状他不由得大喜一番:“上啊!程布如今已是强弩之末!”

  黎宫扫了一眼周围全是尚带有余温的尸体,取出自己的弓箭。绝对冰冷的眼神,攥紧线条优美的弓身,满带杀意地发力,直直对准中间那个缠斗着的高大身影——

  划破寒风的利箭精准地刺穿肉体,但倒下的,却不是他想置之死地的那个人。

  黎宫握弓的手,微微颤抖。

  到最后,还是选择他吗……就算是死亡……

  他的双手再次紧紧攥紧,看不见的里面,是指尖深深陷进掌心的血痕。

  程布呆呆地看着面前的人,手中的方天画戟也被无力地扔下,砸在地上发出一阵沉闷的撞击声。

  他最爱的那个人,他最渴望的那个人,他最欣赏的那绝世风华的身姿,如今,为什么被一支散发着幽幽银光的利箭贯穿着?!

  不管是周围还在同他对峙的将官,还是赤兔马由于焦躁不断发出嘶吼,他只觉得全世界都安静了下来,直到耳畔传来怀中的他微弱沙哑、不复往日清亮的声音。

  “奉先……”

  “蝉!你,你别说话!”程布开始慌了,他试图把他轻轻扶住坐下,但双手所及是一阵温热的液体般柔滑的触感。他难以置信地把手伸出,映入眼帘的是一片令人触目惊心的血红。

  展蝉可以清楚地感觉到身体的温度在迅速流失,恍惚之中回忆的过去一点一滴从脑海中浮起。那年那日,他素衣,他轻甲,就这样在那个春意盎然的园林中互相无言对视。那时他还不是那位清朗雅致的蝉君,而他亦不是名镇天下的战神。那些日子里,或是在西街、少年红着脸帮他把中意的物品飞快地付钱,或是凉凉夏夜给他捕捉微弱流萤……

  这就是老一辈人说的人死前的走马观花般的回忆吗……可是我,还不想离开。

  展蝉吃力地抬起头,回忆中模糊的微笑着的少年渐渐与眼前的人互相重叠。他痴痴地望着程布现今焦虑和哀伤的眼眸,没有了以往的肆意飞扬,血红的双眼如今回复清明,墨色的瞳孔甚至浮上了一层淡淡的水雾。只有他知道,他的举世无双的战神有着一双世上最美丽的瞳孔,连他也不可与之比拟。

  这里的一切,如同当年的对视,只消一眼,就足以交付流年。

  程布紧紧搂住展蝉,却又怕太过于用力。

  “蝉,我不能护你周全,要这高强武艺又有何意义……”声音微微发抖,最后竟然成为了低低的哽咽。其他的将士看见战神这般姿态,内心无比震惊,纷纷停止动作远目而望。

  “乱世……之中,唯有…独善其身,我如…不在,还请奉先…好好地……”

  他伸出手试图抚摸他乱发下血污下依然精致的容颜,然而未及手终于无力垂下。

  与卿再世相逢日,玉树临风一少年。

  “你若离去,我怎可独自苟活于这世间。”程布喃喃道,他脱下战袍,轻轻把展蝉放在上面,再次看已经了无声息的恋人一眼,他重新拾起沉重的画戟,毫不迟疑地向胸口刺去。

  抱歉,蝉,原谅我这是第一次忤逆你。

  我们不能有生离,亦不能存在死别。

  半晌,为首的将官回过神。

  “没想到还是个痴情种子,啧。”他不屑道。

  “将军,这程布同展蝉的尸体……”一个将士上前小声询问道。

  “念他俩也是人物,寻个好点的地方埋了吧。

  灿烂的阳光倾落在叶间,和煦的微风温柔拂面,是一个明媚的午后。莺歌蝶舞,鸟语花香,世间一副繁荣生长的景象。梧桐之下的他身着素衣,拖着无力的身躯独自酌酒。

  “为何又开始饮酒?!”推门而入的老者看见自己好容易救回的伤患这般大肆放纵,不由得肝火大旺。

  “你这副残躯救回来已是万幸,虽不可习武,但作为常人已是足矣,切不可再次作践自己了!”老者喋喋叨叨地放下自己的医箱,转身就要夺过酒坛。

  俊美的青年冰凉的手扔掉空了的酒坛,就要拿另一坛。老者自然不肯,急忙追赶,而青年步法矫健,虽然脚步虚浮却也是老者所望尘莫及的敏捷。多次追寻未果后老者愈发怒了,拿起粗布擦擦额间汗水,狠狠道:“救不了了,等死吧!”语罢拿起医箱摔门而去。

  青年不经意勾起嘴唇,打开盖子,一股浓醇的桂花香气扑鼻而来。

  不宜饮酒的劝诫也并非刻意忽视,只是内心难以言明的寂凉,唯有聒噪的蝉声和炙热的酒液能稍稍压制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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