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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等你到风景看透_香小陌【完结】(44)

  什么劳技课啊活动课之类的, 还有最生动鲜活的生理卫生课, 都不让他去上了,校园生活简直失去了乐趣。那一阵儿,陈嘉就坐在办公室里占用一张桌子, 就在他们邹老师桌子对面,在班主任眼皮儿底下写习题册。

  老师们都是真上心,真负责,是真心不希望孩子因为家庭原因就被耽误了、就考不上好学校了, 把别人家孩子恨不得当成自家孩子似的尽心尽力、殚精竭虑。可生活里也总有些父母, 对骨肉漠然得好像对待路人,谁赶上这样儿的谁知道。

  邹萍老师扫了一眼玻璃板底下压的每周课程表。

  “明天下午有一节班会课,”她合计着,“不然给周遥开个十分钟的欢送会, 说几句,唱个歌呢?”

  她说“唱个歌”,眼光自然而然瞟到坐对面的陈嘉, 盯着陈嘉手里缓慢移动的笔……

  “哎陈嘉,不然你们几个玩儿得比较要好的,明天班会上,一起再唱个小合唱。”邹萍看着陈嘉。

  “你们上回不是排练过一个,迈克尔·杰克逊的舞蹈?”邹老师对学生的事儿门清,“你们跳得挺好,你和周遥一起跳一个?”

  陈嘉低头做他的习题册,拒绝抬头与老师的目光对视。

  “我不唱。”陈嘉说,“不想跳舞。”

  铅笔芯划在纸上,一笔就把纸戳漏了,写不下去了。

  邹萍瞅着他:“……”

  “班会课么,本来就是老师跟你们轻松聊聊,集体发言。”邹萍委婉地说,“我知道你跟周遥关系不错,他要转学了挺舍不得的,而且他要过生日了,不然你给大伙吹一段口琴?”

  “我不想上班会,”陈嘉面无表情,“我数学还没补完,明儿班会课我补数学。”

  邹萍瞟了一眼她们数学老师,数学老师也回了一个眼色:呵呵。这小子,脑袋没有被煤气熏傻,就没变样儿,还是原来那个犟脾气,管不了,咱别强迫他。

  陈嘉不会参加这个班会的。他也绝不会给周遥开什么“欢送会”,还载歌载舞,喜相送么?

  他不跟遥遥告别,他不接受。不告别就永远都没有“告别”这回事。

  第二天的班会课照常进行,欢送即将转学回去的周遥同学。

  别的几位参加过合唱团的同学,连同周遥一起,在班会上唱歌,唱了《让我们荡起双桨》《大海啊故乡》,最后还唱最经典的《小小少年》。

  可惜领过“最佳主唱奖”的那位主力选手不在。陈嘉也没有去办公室找数学老师补课,一向自由散漫惯了,也没人管得了他,他径直下楼去操场了,一个人。

  他爬到操场的攀登架的最顶上,坐在那上面,坐了一节课,眺望远处。

  他面向北方而坐,极目远眺城市的边缘,楼房后面有一层淡青色的远山。再使劲看下去,没准儿就能看到哈尔滨了吧。看到哈尔滨,就看到周遥在哪里了。

  下课,散学,陈嘉快速回来教室收拾他的书包。周遥一回头,陈嘉已经拎着书包出教室了,头也不回……

  这小子收拾书包也太快了吧?深刻怀疑之前就根本没有把课本和习题册拿出来过。

  而且,陈嘉竟然在班会课欢送会都不露面儿,让他挺吃惊和失望的。

  周遥刚想追出去,他身后女同学就喊住他,就是滕莹。

  “周遥,给你的。”滕莹腼腆一笑,小姑娘心里也涌出几分离别的惆怅,舍不得很优秀的周遥同学。

  “啊……什么啊?”周遥说。

  “生日快乐。”滕莹说。

  “哦,谢谢你啊。”周遥笑着接了礼物,递上来的是一个浅蓝色的音乐盒。这天也确实是他生日了。

  周围有一两个男生用暧昧的起哄声为他们送上背景伴奏音,但这并不能阻挠周遥同学的受欢迎程度,又有女生递给他生日卡片、巧克力,竟然还有一位直接送他一张艺术照!就是在照相馆里照的那种照片,把十二岁小姑娘化成二十四岁似的,画面朦胧妆容艳丽,抹着很明显的眼影和红嘴唇。

  “谢了啊,呵,谢谢。”周遥一一道谢。收女孩礼物,心里还是挺嘚瑟的,嘴唇划过一道弧线。

  啊——周围一群混账就扑上来了,往周遥身上压,一个摞一个,“啪啪啪”地就要往他身上骑。男生之间从来不时兴送礼物,忒肉麻了,他们有另类的感情表达方式。

  “都给我下去啊!”周遥立刻就闪,屁股一甩就甩下去一个,才不想给别人随便骑。

  一群男生,就喜欢玩儿“叠人”的游戏。叠也就罢了,还要抱着乱摸。摸完了还往他身上“duang——duang——”的撞,哆哆嗦嗦地模仿那些猥琐动作,以此表示关系的亲热,这都跟香港三级片里学的吧?

  “靠,耍流氓啊,你们快滚快滚!”周遥把那些小贱人都甩开,拎着书包赶紧跑了。

  他风风火火地跑下楼,心思被一根线紧紧地牵着,其实也有点儿难受。

  一出楼门就看到了,操场兵乓球台上坐着那个少年,就是在等他。夕阳洒下一片美丽的光泽,落在陈嘉的白背心上。

  ……

  陈嘉从关东店副食商场买了一盒草莓。

  草莓当时已经过季下市了,这八成是从京郊温室大棚里运过来的。这种精细水果,卖得比个大西瓜还贵,却没有西瓜禁吃解饱,当妈的就都不愿意买了。让孩子“吃不饱”的水果,就是“不划算”。

  周遥问:“买给我吃的啊?”

  陈嘉说:“我做给你吃。”

  “做”草莓怎么做?周遥然后才看明白。陈嘉就是在灶上架了个小平底锅,开始熬糖稀。

  老北京人做糖稀,他们在大街上是看过的。大街上经常有摆摊的手艺人小贩,吹糖人卖糖人。周遥以前抱怨过一句,“大街上的太脏,都是土,他们还是拿嘴吹的,咱俩别吃了。”

  陈嘉熬了那些糖稀,再把每个草莓蘸着裹一层糖稀,用竹签子串成一串一串的,插在一块泡沫塑料上,晾着。

  “这么好啊……谢谢,好吃。”周遥由衷地说。

  “还没吃呢,你就说‘好吃’。”陈嘉垂着眼睫。

  “你做的啊!”周遥煞有介事地说。

  “我第一回 做,我也不会。”陈嘉撇嘴一笑,“好像、好像应该是这么做的吧。”

  陈嘉这号人,是不会跟谁说感谢的话,不会讲“救命之恩小生没齿难忘”之类膈应的,就用行动表示一下。陈嘉如果对谁好,温柔了,体贴了,就是把“感谢”“想念”和“舍不得你”这类的话,一股脑都表达了。

  不可描述的微妙情绪一晃而过,俩人又开始扯,周遥说“那我先吃吧不好吃你就甭吃了”,陈嘉说“你丫先等会儿还要冻一下呢!”

  他们就直接把那块扎成大刺猬似的塑料泡沫放进他家冰箱。过会儿再拿出来,就是简陋版的冰糖草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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