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刹不住_它似蜜【CP完结】(20)

  时郁枫被盯得有点发毛,他贫瘠的经验没有告诉他,这种气氛是否还适合接吻,尽管他满脑子琢磨的都是这件事,牙尖磨着舌头,他不无懊丧地意识到,这两年好像越来越尖了。

  有一种常见错觉,回路总要比来时短上一些,两人走得很快,到了沿海公路的岔口,即将拐进山脚小镇的时候,时郁枫的手机不合时宜地收到邱十里的消息:

  【十二点前不要回家,大哥正在办事】

  短短一条,却让时郁枫立刻警惕起来——时湛阳办事,一般没好事。时郁枫早年有过不少切身经历,比如某年六一儿童节,他大哥非要带他去迪士尼乐园玩,专门跨越一个半球回了从没去过的香港。当时他也就十岁左右,却不吃这套,全程觉得很热很无聊,倒是十八九岁的邱十里玩得很high,尤其那个喷气背包飞行器,一轮完了还要再来一轮。

  时家两兄弟就在底下相顾无言,小的那位冷漠脸喝着杯壁印有小熊维尼的橘子汽水,大的那位则举着相机,兴致勃勃地给戴着米老鼠发卡尖叫的邱十里录像。不过至少场面还是一度十分和谐的,他们玩了两天,回酒店休息,还计划第二天去拜祖坟,好一派其乐融融。

  也就是那一回,时郁枫对大哥的“办事”有了具体并且深刻的印象。他洗完澡和邱十里玩二十一点,听到隔壁房间异响,邱十里显然也听见了,侧耳沉默片刻,放下扑克牌道:“我去看看,半小时之内不要过来,大哥在办事。”

  说罢他就塞给时郁枫一把满膛的格洛克43,兀自推门走了,腰间别着时湛阳送的那柄双刃匕首,头上的米老鼠耳朵还没摘下来。

  手枪拎在指尖,比想象中轻便。怀着某种直觉,时郁枫少见地对隔壁发生的事燃起了兴趣。他发现自己的门果然被锁了,半小时刚过,他就翻窗户从阳台去了隔壁。

  灯光很暗,地毯上有好大一摊血,腥气刺鼻。邱十里似乎正在浴室里忙着什么,动静很碎,窸窸窣窣,而时湛阳坐在床上,看他没被吓到,就松松地笑了,神情中有无奈:“回老家都有人追杀啊,老二到底要怎样。”

  心里有个明确的声音告诉时郁枫,死了人,不过不是他那个夸夸其谈的二哥。从那天起他也明白了所谓“办事”说得好听,究竟是什么意思。

  而现如今,时湛阳又在办事,在这座理应平静的小岛上,还不让他们回家,那就是……在霍英的家里?

  他只是来休个假,他可万万不想让那个高地上的小屋变成时湛阳随手就用的生意场!

  时郁枫没来得及再多想,就又收到一条:

  【看好小英!别担心。】

  一刹那,时郁枫全身的毛孔都紧绷了。他默默回了个“收到”,默默想起见怪不怪的血。想起牢里二哥诅咒的眼神。想起灾难般的三年前。想起集装箱里的一排排枪械。这些突至的闪回看似毫无意义,生在军火贩子的家庭里,时郁枫也早该习惯,可此刻他却不寒而栗,因为此刻,那些破事似乎和霍英扯上了什么关联,怎么可能,凭什么,就那些也配?

  ——他有时候会痛恨自己的直觉。

  霍英似乎看出他的紧张,也有点在意他这么晚了手机还在叮咣乱响,突然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寂,“你现在胃里有没有觉得烧得慌啊。”

  时郁枫回过神来,尽量沉稳道:“还好,我经常吃川菜,练出来了。”

  “墨尔本的川菜馆子?”霍英笑了,又开始像刚才那样盯着他看,偏着脑袋,背着手拿着那支黄玫瑰。他有对儿狐狸一样伶俐的眼睛,在这片月色下,却像只羔羊,带点湿润,带点好奇,时郁枫就是草场里一株冒芽的小树,他要记住树杈的走向,嫩叶的颜色。

  他又问:“我听邱十里说你常住澳大利亚,为什么不去意大利总部呢?你老在那边待着,不知不觉就边缘化了。”

  时郁枫心中的紧绷感排遣了些许,可能是因为,霍英正在这样轻松自在地和他聊天,告诉他现在和平时没有两样。

  “那边赛道难度大,也比较偏僻,不用动不动和赞助商吃饭,”时郁枫深吸了几口海风,也笑了,“很自由。”

  霍英闻言,脚步一顿,“我那会儿每天想的也是自由,”他抬步走向小镇的街口,“赞助商确实很烦!赛车服上贴的商标不是烟就是润滑油就是避孕套,岂不是显得我很俗?”

  俗?在时郁枫这儿,他怎么可能和这个字沾边。可时郁枫现在则一心想着不能让他往家的方向回,追过去大叫道:“英哥!”

  霍英突然被他攥住手腕,有点僵硬地转过身:“干嘛。”

  时郁枫拽着他往公路上回,“我想去沙滩上……对了,去看月亮,海上生明月!”

  他倒是傻乎乎开始背诗了,这理由编得着实不高明,站在公路上看海不是更清楚吗?但时郁枫有更深的打算——在沙滩上安全性更好,视野广,四面八方都看得清,就算有什么人在公路上停车下来,也没法在松软的沙地上走得太快,那么时郁枫就有时间反应。

  霍英对这些毫不知情,却被他逗乐,顺从地跟着他走,“年轻就是好啊。”

  “你也不老,”时郁枫执拗地非得把他拽到岸边,往深处走,临近涨起来的潮水,“也不俗。”

  “我还是挺俗的,赚着广告费,还看不上人家,成天想自由,结果每个赛季结束了就立刻准备玩下一个,就怕哪天脱离了核心。”

  他把这话说得很轻,很淡,甚至比不上礁石上潮水的拍打。时郁枫却一字一字地听。听完了他也一字一字地说:“这不是庸俗,你要养车养团队,就必须赚钱啊,这只是一种矛盾,”他侧目看着霍英,“每个人都会面临的矛盾,只让自己痛苦。我也有,并且很严重,所以我就被赶走反思了。”

  霍英怔了怔。只是一种矛盾?曾经有相当长一段时间,他拿奖拿得钵满盆盈,却陷入自我怀疑之中。在报刊上看到自己的花边新闻,在车队里和对手明争暗斗,霍英偶尔会恍然之间问自己,这是我吗?又问,你是不是太故作清高了?

  又如每一次赛后,和赞助商应酬,他不认人,还得经理提醒他谁是主客,需要多喝几杯,他只觉得天旋地转。又如一场场地去接受媒体采访,和赛车无关的刁钻问题砸过来,甚至有人调侃他以后会不会考虑做演员做模特,众人皆模糊,聚光灯如山间烈日,霍英说着流利的英语,却如站在钢索之上。

  他当时就觉得自己可能有点社恐。在赛道上冒着死亡风险的时刻反而畅快淋漓,因为不用见人。总之大概都是自己的问题。

  而现在,当他还在努力忘了那一切却屡屡失败的时候,却有一个时郁枫出现了,他在用言语和行动告诉他,那只是一种矛盾,一种痛苦,我也有,我明白,我理解,我说错的不是你。

  霍英收回心神,什么东西轻了很多,他抬起眼笑,“把你赶走反思?你嫂子说这是休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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