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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说话_苏芸【完结】(6)

  “薛南要点名的,你把这个给她。”

  薛南是我们的心理学老师,我反映了一会才记起来,薛老师应该是他的学妹。我还来不及反应,他就对我做了一个扫地出门的手势,“赶紧回去,晚课再逃没人管你。”

  我仍然茫然着走出门去,那天晚上我的确有课。在公车上我恍惚地摇晃了半个小时,到了学校以后我发懊恼地想起来,我还没对他说谢谢。

  “学长?……学长?!”

  长发小姑娘在叫我,我回了回神,赶紧鼓励她,“写的挺好的,真的。第一次写都这样。”

  “学长,”那学妹却好像已经完全丢开了病历,用一种闪亮的眼神望着我,“你好眼熟啊。”

  昨天台风,宿舍限电,不能开电脑,囧

  9

  医学院不大,实验室教室就那么几个,低头不见抬头见,眼熟当然正常。可是这位学妹望了我半天,突然叫起来,“你是不是叶岩学长?”

  “是我。”这时候看看这女孩子,竟然也觉得有几分眼熟,“你是——?”

  “程晶晶嘛。学长你不记得了?当年招新还是你面试的我呢。”

  我仔细想了一想,果然有些熟悉,不过不是长相,而是名字。我大三那年录取了一批学生会的新干事,里面好像真的有这么一个名字。

  “你——”

  “丹姐总说起你的,我们一进学生会就知道你了哈。”她的脸泛着兴奋的红,滔滔不绝地讲起来,“我们学院,十年里就你拿过主席的标兵咯,而且还拿过主持人金奖,校团委点名要你去挂职锻炼的,你都没去,好厉害!不过也好可惜啊……”

  明明她讲的都是我自己的事,但这时候听起来,也不觉得自豪也不觉得惭愧,只是觉得十分遥远。真的发生过么?

  真的发生过。

  那时候我还爱到处蹦达,顶着学生会主席的名头,四处抛头露面,装模作样。学院喜欢我,团委也喜欢我,我每天的考虑到就是站在台上怎么发光,人生的目标就是成为一闪闪发亮的小金人——事实上,也差不多成功了。

  那时摆在我面前的诱惑太多——加入省学联,赴地方政府挂职锻炼,竞争三校联合会主席……学业退居到了第二位甚至是第三位,那时候我一门心思就在浮华虚名里打转。就在我差点作出人生最失败的一个抉择时,俞夏远出现了。

  无数选择里,省学联是最有诱惑力的一个,那时候校学生会的主席也在竞争这个机会,我和他相比少了许多优势,于是每天工作起来更加不要命地任劳任怨。我以学院的名义,邀请了本市十所大学的分院主席,组织了一次十分轰动的精英论坛,算是功成名就,然而那半个月里付出了多少,也只有我自己知道。

  每天只睡四个小时,亲自跑个个学校,落实每个细节,查找资料辩题,筹划彩排,邀请领导——饭几乎没有时间吃,至于课的话,除了俞夏远的诊断,我几乎全部逃掉。

  辅导员和党委书记一心想给学员长脸,几乎是纵容着我逃课,请假条随便我开,简直恨不得给我办个休学。然而无论有多忙,有多紧要的事,诊断学我总是要赶回学校来上——至于为什么,我也不是很清楚。但自从那次病历事件以后,我对他的恨意诡异地减轻了,我开始有那么一点点领悟到,他对我,未必像我以为的那么坏。

  精英论坛结束那天,晚课刚好是诊断,我浑浑噩噩地送别了领导,赶回教学楼时,已经迟到了两分钟。他向来不允许学生迟到,凡是迟到的学生他一概赶出去,然而那天我开门对他鞠躬时,他停下讲课,只是淡淡地扫我一眼,就示意我回到座位上。

  他的声音在远处响起,十分动听流畅,但渺远得像是远山传来的歌声。数日累积的困倦山洪一样压塌了我,我的头越来越沉,浑身都酸软的像一潭烂泥,于是,不知不觉中,我颓然倒下,就这么在他的课堂上——睡着了。

  10

  有一个清凉的东西抵着我的额头,很像夏日里凉沁的井水和微风,我在睡梦里依恋地蹭了蹭,它却倏地离开了。我恼火地摇摇头,头痛和乏力让我觉得十分烦躁,咳嗽了两声胸口闷闷地疼痛一下,我却陡然清醒了。

  我想起了自己在什么地方。

  我嗵地一声跳起来,用力过猛让眼前一片金星飞舞,天旋地转里,我恍惚看见他就站在可桌旁,教室里只剩下我们两个人,显得空空荡荡。

  在手忙脚乱的恐慌里,我第一个想到的竟然是满清十大酷刑,慌乱地想要解释,一张嘴喉咙里又一阵难过。沙哑地咳嗽了几声,我感到有些气闷,头晕得更加厉害。

  “多久了?”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咳嗽多久了?发热呢?”

  我仍然晕乎乎的,“我发烧了?”

  他又看了我一会,突然像是失去耐心似地,伸出手扶我在椅子上坐正。他的手碰触在我裸露的肌肤上,显得有些发凉,下一秒,衣服就被撩开,一个冰冷的东西贴在我背上,我冷得打了个寒战,意识到那是听诊器。

  我张了张嘴,才发了半个音就被他阻止,“不要说话。”

  我这才想起来,被听诊是病人是不能开口说话的,除了会干扰医生听诊,经过听诊器放大的语音也能够把医生震个半死。

  那个冰冷的小铁饼,随着我的呼吸移动着,我不敢发出声响,头脑里一滩浆糊,只觉得他的手法很利落,动作……动作也让我觉得,十分温柔。

  我半靠在他的身上,竟然有些迷恋这样的感觉。

  过了一会,他的手离开了,我又打了个冷战,回头看着他。在不断摇晃荡漾的视野里,他低头看着我,眼神里有某种东西,让我的心轻微地停顿一下,然后软得没有力气跳。

  “马上住院。”

  他紧绷的神色十分严厉,我几乎没思考就站了起来,晕乎乎地跟着他走。他还穿着上课时候的白衣,雪白一尘不染的背影,我跟在他身后走过阴暗的走廊,整个视野中就只剩下一片明亮的白色。高热里人会觉得眩晕恍惚,怎么被他扶上车、怎么到的医院我都不大记得了,只迷迷糊糊的有个印象,似乎是拍了X光片。折腾了一通我被送到病房,几个护士围在我身边闹腾着,手背上一阵刺痛,好像是静脉滴注,我只觉得极度困倦,昏昏沉沉地睡过去了,浅而长睡眠里一直闻到很清凉的味道,像是薄荷和青草的混合体,渲染出一片绿色的梦境。

  醒过来的时候头很疼,像有人在我脑袋里不断的用铁棒搅拌,把血液和脑浆混成一滩浆糊。我盯着雪白的墙壁和天花板,才意识到自己在什么地方,旁边的床上有病人在大声打电话,聒噪的方言让头疼更剧烈了。全身都酸软得没力气,喉咙里像有火在烧,我伸出手去按呼叫铃,才发现手上连着静滴管,一扯连带着一阵疼。

  过了好几分钟,一个护士施施然飘进来,“三十五床,你按呼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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