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远凝视了这一片海与天许久，浪潮的声响在他耳边，冰冷的月色披在他身上，海风带着腥气，吹往遥远而更遥远的领域。
顾远看了很久，他是一个静不下来的人，可如今他却几乎忘记了时间流逝。
霍西川和他并肩站着，顾远在看海，而霍西川在看他。霍西川出来几乎是临时起意——大约是被顾远那带着厌倦而绝望的话语触动了心里的某个柔软部位，什么都没有考虑，就连衣裳也没有多带一件。
然而他什么都不说，站在顾远身旁。
许久，当他感觉到顾远有些回神的时候，他才说话，他声音很低，也很轻：“我见过你很多次抬头看天。”
顾远的心脏好像被什么冰冷的东西捏住了似的，他避开了那一片海与天，说：“我记得霍少从来不需要为人考虑。”
霍西川的动作僵了僵，他说：“我想要而已。”
——比起为别人做什么，霍西川向来是想要得到什么，就去做什么。
于是顾远便顺口问道：“那你想要什么?”
霍西川沉默了一下，越过他走在前面。
顾远只看到他高大的背影。
“我想要你至少能觉得开心。”
他声音依然平稳而低沉，姿态依然居高临下，可顾远偏生从他那些话里品出一丝无奈的酸楚来。
他想自己一定是疯了。
顾远在海边站了很久，甚至天边开始露出鱼肚白，他并没有注意到霍西川那冻得有些发红的手。
“让我开心?”顾远喃喃自语，而后朝着大海低笑着说，“那光是现在，你会让我回去吗?”
回应他的是霍西川的沉默。
顾远早料到了他的反应，因此一开始就没有打算对着他说。他笑了笑：“霍少不是还要忙?早点回去吧。”
霍西川却是一步过来，紧紧抱住了他，力度大得几乎让他窒息，顾远感觉那怀抱也有些凉意，不由自主颤了颤。
霍西川竟然注意到他的这个反应，他好像有点痛楚似的很快放下手，转身带着顾远离开。
顾远慢吞吞跟在他的后面，天色慢慢亮起，那银色的月光和无尽的海或许只是一场梦境。
顾远轻声说：“我不可能做你的禁脔。”
他回头看了一眼海滩，有逃来过冬的海鸟，飞向渐渐亮起的天空。
“我也不可能做你的白越。”
霍西川好像没有听到顾远的话。
他是习惯于得到和尽力去得到一切的人，他无法接受失去。
尤其是他在白越始终后第一次感受到了失去竟然能够带来这样沉重的痛苦。
他以为他会在这样的地狱里没有尽头地挣扎下去，可他如今有了一点希望，他不能再失去。
他惯于掠夺，只是，谁能告诉他，一个人的心要如何得到?
第33章
顾远回去一觉醒来，揉着眼睛下楼的时候，却发现祁曜也在。他应该刚来不久，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仰头和站在一旁的霍西川说话。
“……我的确没什么事好做啊，”祁曜说，“项目投产了，后面的事也跟我没什么关系，哇你不知道，老头子以为我整天无所事事，非要我去公司挂个名，我妈更夸张，觉得我找个女人可以安分下来，不知道哪里给我带了个什么妹妹到家，明天我还得陪她到处走走!”
霍西川笑了笑：“所以……你逃到了这里?”
祁曜振振有辞：“这不叫逃，这叫战略性收缩。”
显然霍西川不想管他的胡说八道，他说：“那正好一起吃饭吧。”随之他抬起头来，自然而然地问站在楼道上的顾远：“今晚想吃什么?”
霍西川好像一开始就发现了他的到来，祁曜却没有，他顺着霍西川的目光看过去，对顾远笑了笑。
可顾远却觉得祁曜好像有点不同寻常。他虽然笑着，但是视线是冰冷的。
饭后霍西川大概是和祁曜谈事情，中途找顾远要了一个吻，便带上司机出了门。
霍西川最近好像不太好，那并非是身体上的痛苦，而是整个人都有些心事重重而显得憔悴。说实话霍西川并不适合这样副模样，他在顾远心里一直是霸道而毫不讲理的，但不得不承认，这点忧郁叫他显得更有魅力。
但恐怕祁曜并没有这样想，在霍西川没有与他说话的时候，他看向霍西川的目光是担忧的、比霍西川更烦恼的。
而这样的神情落到了顾远的眼里。
顾远坐在阳台围栏上吹风，今天延续了昨天的好天气，依稀能见一点月亮的影子。
顾远两条腿在空中晃荡晃荡，这样的动作要是霍西川在肯定会对他说些什么做些什么，但谁叫霍西川不在呢?
最近的霍西川表现得十分温柔，他做什么乱七八糟的事他都没有生气，甚至察觉到他的抗拒，与他的肢体接触只限于拥抱和接吻而已。
霍西川甚至没有再提过关于白越或者顾远的事情。
他并不算特别敏感的人，可他如今也察觉到了，他和霍西川正在维持一种勉强的平衡，他们谁都不愿意打破，即使这样的关系对如今的霍西川来说或多或少是一种折磨。
但事实上，哪怕一阵风吹过，这样的关系都会很快破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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