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天讨厌那双眼眸里面的自己。
渺小的，卑微的，残废的，自己。
很多年过去了。席天已经要忘了站起来是什么感觉了。
他一开始总忘了自己是个残废，以为这双腿还能走路，于是跌倒在地很多次。如果没有护士在一边，就只能撑着胳膊慢慢爬起来。有一次他不想爬了，于是贴着冰冷冷的地面想着，还不如直接去世。
有天夜里，席天半夜醒了。他那时候还在医院，腿不能动，于是白天成天的躺着，到了夜里也睡不着。
席天看着空荡荡的天花板，突如其来的就哭了。
导师一脸沉重的跟他说很难恢复的时候，席天没哭，他父亲死的早，母亲对他也不管不问，他比平常人坚强多了。郑教授对他的关怀，他这几年一直记在心里，他不想自己的眼泪再让这位视他如半子的老人难受了。
母亲从家乡赶过来，开口的第一句是问“赔了多少？”，来了一两天又走了，那时候他看着这位头发已经有白丝的老妇人的背影慢慢离开，他也没哭。跟她哭，她也不会心软，或许还会觉得可笑。
当年腿被打折也不吭一声的小孩儿，年纪大了反而不倔了。
可不是可笑。
他哭只是因为突然想起今天是中秋节，去年这个时候，他还在和许昭抱怨，说医院发的中秋月饼真难吃。
许昭说：“诶，那就不吃了，你什么时候下班啊，我给你下饺子。”
其实那时候他们已经分手了。按道理说，席天觉得自己不该去打扰许昭的。
更何况他还残废了。许昭自己都自顾不暇，还有什么精力再来管一个废人。
久病床前无孝子。
大难来时各自飞。
但是那天，他真的觉得好累。累到胳膊都抬不起来，只想要一个拥抱。
于是他等啊等，等到天空泛起了鱼肚白，等到时针从六指向了九，到了许昭平时的起床时间，席天终于拨通了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电话里的人说。
“对不起，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他等的人迟迟不到。于是一直到了今天，才突然出现。
而席天早就在很多年前就放弃了所有期待。
就算许昭曾是他漆黑的生活里唯一能捉住的光。
作者有话要说：
这文写的我好压抑，我要因为这剧情自闭了。
我渴望明天完结。
感谢小天使们给我灌溉了营养液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whyzmq1 30瓶、青 5瓶、dog 4瓶、天官赐福 1瓶、叶纸味君酒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_^
第6章 第 6 章
06
席天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他翻出了手机，打开了键盘，然后摁下了一串数字。
然后把手机递给了许昭。
“这是我的电话号码，以后别来了。”席天的话说的很慢，他目光虚虚地落在了许昭脸上，却又像是什么也没看，他解释说，“万一被人发现，很麻烦。”
求你了。别来了。
他真的很累了，累到不想去承担另一个人的欢喜或者愧疚。
许昭一时之间不知道能说些什么，他心里堵得厉害，他和席天之间好像有一堵无形却又冷冰冰的墙壁。席天躲在里面，死活不愿意给他开门，不开门就算了，还要在门口立一个牌子，上面写着：许昭和狗不得入内。
其实他就算有席天的联系方式又能干嘛呢。
许昭不知道。
他被压抑很多年的思念在最近开始发酵，后悔和愧疚这两种情绪交替上映。他和席天交往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他那时候一想起席天就想笑。
他咬了一下下唇，把联系方式加到了自己手机里。然后一声不响转身走了。
许昭有点伤心，又觉得纯粹是自己咎由自取。
但是开弓从来没有回头路。
他拉开车门，坐到了驾驶座上。最近今天昼夜颠倒，许昭从后视镜里看到了自己眼睛下面的一圈淤青。是黑眼圈。
他已经不是十几岁时候能通宵蹦迪的人，现在他在沙发上睡一觉，第二天醒来都腰酸背痛要死要活。
这状态，后天他还有个综艺要上。被经纪人看到肯定又要挨骂了。
许昭翻出了手机，找到了刚存的号码。备注规规矩矩的，就席天两个字。别的什么也不敢打。
他选择了拨打电话。
电话等待的声音嘟嘟嘟的，一声比一声让人难耐。
好在，没过多久，电话被接通了。
席天的声音从电话里传了过来：“……许昭。”
许昭的手搭在方向盘上，车里暖气的温度慢慢上来了，烘的许昭心痒痒。
“是我。”许昭说，他突然觉得有点热，“这是我的电话号码……如果有事，随时都可以给我打电话。”
席天沉默了一会儿，回答：“好的，谢谢。”
许昭扬起的微笑突然有点苦涩，“你真客气。”
当年可不是这样的。
席天没有说话。
因为他把电话挂了。
好冷酷一男的。
许昭的头搭在了方向盘上撞了撞。算了，至少能打通电话了，进步多了。
哦……对了，还有那天那个戴眼镜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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