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唏嘘？”
“嗯，对。唏嘘。”林彦抱着行李箱推出去再拉回来，“你想啊，临水街现在还剩下几个咱挺熟的人？老江早不在了，之后你去燕城。许老头更牛，直接监狱报到。还有老李，年初被他侄子接回了老家……”
“鲁叔呢？这次回来没见着他。”
林彦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大集不是被整顿了么，变成市场以后，每年要交4000块租金，他就拖家带口地走了，估计也早呆够了。”
“挺可惜的，咱俩穿过他多少件衣服了。”贺正西也有些感慨，“对了，你的那些同学呢，大白菜什么的，他去哪里的学校？”
“他有自己的打算，还是在溪城，不会走。”
林彦安静地盯着大厅里的挂钟看了一阵子，许久过后，两人挤在乘客人群里上车前，林彦又突然开口了。
“有句话说得好，大家都是过客。没有办法……心里难过，不舍得，放不下，但还是得走。”
“嗯，可能吧。”贺正西模模糊糊地应了一声。
我不会成为你人生的过客，我会跟你一起度过人生的。贺正西想这样对林彦说。可他犹豫了几次，还是把话咽了回去。就像林彦之前说的，再过几年吧，再过几年，也许自己更有底气。
跟他们同个卧铺车厢的还有一对母子，林彦很喜欢跟那小女孩玩。他天生就像是会哄小孩子一样，儿歌、折纸、讲故事，做得有模有样，甚至比平时还要活泼一些，脸上的表情丰富了许多。这种丰富跟学校里嬉闹玩笑时的丰富不同，带着纯净的孩子气，像是回到了更加少年的时候。
贺正西支着脑袋，看得非常入神。
刚到旧祠堂那年，林彦也给他做过这些事，不过很少。7岁已经过了被儿歌和故事哄着睡觉的年纪，何况林彦的故事储量堪忧，又总爱讲神鬼传说，还自以为讲得不错。眼下倒是没有，他竟然认认真真地给小女孩说了个外国童话。
列车驶过小半天后，四人简单地吃过饭，渐渐地都困了，林彦抢在贺正西之前爬到上铺，准备休息，正要闭眼时，贺正西突然站了起来，两人几乎要脸贴脸。
“你想说什么，要是不放心，咱俩就两班倒。”林彦打了个呵欠，眼角通红。
“不是，我有个问题。”贺正西说。
“你讲。”
“你哪里学来的那些哄孩子小技巧？”
“嗯……”
林彦揉着眼艰难地思考了几秒：“我也记不清了，可能小时候有人教。”
“哦，那你好好休息。”贺正西小声说完话又缩回脑袋，端坐到下铺开始看书，他不习惯自己跟林彦的空间里还有陌生人。
林彦睡了两个多钟头，醒的时候朝下铺看，贺正西盯着书本的眼神都直了。他低声笑了笑，伸手照着下面的肩膀就是一拍，把贺正西给吓得一个激灵。
“哥你醒啦，不再睡了？”
林彦顺着小梯子爬下来，坐到贺正西身边，“你睡，我看着。”
贺正西嘟囔着晃脑袋：“不想睡……”
“时间还早，睡不够多难受。”
“那你别上去了，就坐这。”贺正西一脑袋砸在林彦肩膀上，“我这样睡。”
“您真是我祖宗。”林彦揉搓了一把他的头发，“当小孩儿啊这是，我可不会给你唱什么狗屁摇篮曲的。”
贺正西伸手搂上林彦的腰，“不用唱，我马上就能睡着。”
“别再废话了，不睡我可上去了。”
“我已经睡着了！”
贺正西这一觉，睡了不少纬度，总之等他再次睁眼的时候，车窗外的风景已经彻底变成了燕城周边地区的模样，浓密连片的庄稼地不断后退着，远处有高矮不一的房屋。
“好快，这是要到了。”他慢慢坐起来，带着鼻音说。
“真能睡，不知道的还以你昨晚上去工地搬砖了。”林彦说，“醒了就先坐着，我去个洗手间。
“哦。”贺正西懵懵懂懂地点了个头。
等林彦走出这一小节车厢，对面那个年轻的母亲才开口道：“你们兄弟俩感情可真好。”
“是啊。”贺正西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发。
“你睡着的时候，你家哥哥一直没敢动过，估计是怕吵醒你！”
贺正西停下手里的动作：“是……是么。”
“对的呀！这年纪的男孩子，可很少有这么细心的了，我家那个大儿子，就只会跟他小妹抢糖吃！”
“哦……哦，哈哈！”贺正西听那妇人唠唠叨叨地一直夸林彦，心里有些小嘚瑟，不自觉地就傻笑了一阵。
“这模样，看着可真是太憨厚了。”林彦靠在门口笑着说，额发湿漉漉的，“你也去洗把脸，顺便整理一下头发，瞧这头竖起来的乱毛，没眼看。”他从随身的小背包里掏出来一把梳子，递到贺正西面前。
“你给我梳。”贺正西欠了欠上半身，把脑袋伸出去。
“给你梳头发？我可是够闲的！”林彦笑骂。
“诶，又凶了，我自己去弄！”
贺正西整理完乱糟糟的鸟窝回到车厢，俩人又逗着那小女孩玩了半个多钟头，火车准备抵站了。
“真是神奇，居然不晕车！今后出门都选火车了，”林彦伸着懒腰兴奋道。
“别别别，下次咱搭飞机成不？我出钱。”贺正西赶紧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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