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撒谎。只不过，他只说了一半的真相。江一卓没有怀疑，不过却有些困惑。“我别的都记得，为什么就是记不得跟他有关的事了呢？”
“才刚醒，别想太多。”唐皓安慰道，“等身体好一些后，我带你去找医生看看。”
“好。”
江一卓握着他的手臂软弱无力。原本结实强壮的身体，在床上躺了一年后，已经完全变了样，变得瘦而虚弱。唐皓望见那几乎可看到骨头形状的指节，心里一阵难过，别开了视线。
“你再睡一会。”
“嗯。”
江一卓不假思索地点头，他不知道。不光是想不起来霍白的事情，他还缺失了一部分重要的记忆。
*********
趁着江一卓睡着了，唐皓将他交给护工，自己去病房楼外面的庭院里透口气。
阳光真是好。冬天过去，一卓哥也终于醒了。唐皓点了根烟。以前的他烟瘾不是很大，现在却是每天都要抽几根。
看护一个昏迷不醒的人的日子并不好过。每天都盼着他醒来，都是煎熬。熬到绝望，再逼自己恢复一点理智，继续盼着。
爬山虎郁郁葱葱地爬满了一面墙，这一年里，唐皓把这里当成家，对这里的一方一寸都熟悉无比。他经常坐在这里，看着碧绿的叶子发呆。衣着朴素的，甚至有时连胡子也不刮，再好看也没有人能看到。
他在事业的上升期选择了离开，一心一意在医院陪伴着变成植物人的江一卓。如今身为明星的日子已离他很遥远了。就算江一卓重新做导演，让自己重新演戏，那大概也是很久以后的事了。
“你怎么就忘了。”
一行眼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唐皓再也想不到会是这种结果。他盼着江一卓醒来，盼着他被守在身边的自己感动，然后选择原谅。他做这一切也是为了赎罪。那时欺骗了那么爱的男人，想用牺牲别的守在身边，弥补自己犯下的错。
唐皓狠狠擦掉了眼泪。他不明白这是老天对他的赏赐，还是惩罚。江一卓忘记了爱过霍白，也忘记了自己曾经的欺骗。
“我要怎么办？”
唐皓捂着脸，眼泪又默默流下来。本来男人醒过来，令自己如此喜悦，却陷入了这般两难的境地。
他又如同当年那样面临艰难的抉择。是告诉他真相？还是，隐瞒一切？
那时他无数次地想开口，都说不出来。侥幸了很长一段时间，以为没事了，最后被已在监狱里的沈时曦摆了一道。
可如今沈时曦不在人世了。知道以前发生过什么的人，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了。
告诉江一卓，霍白是他最爱的人。只要有霍白在，自己在他心里，永远是排在后面的。更别提再加上那段欺骗的往事。
唐皓清楚自己对霍白有多敌意。哪怕带着目的地接近，那个男人在自己最落魄的时候，给了他这辈子也从未有过的，那么多的爱。
那时他卑微渺小，活在另一个人的阴影下也想抓着这幸福。
唐皓回忆着凄凉的往事，发出一声小小的呜咽。现在选择权在他手上。只要江一卓的记忆永远不恢复，他就可以选择不说。可总存在着一点恢复的可能性的。
到了那一天，他又要被抛弃了。
*********
“一卓哥，你不知道我这一年是怎么过来的。”
唐皓坐在病床边，细心地一口一口喂饭。这一年里他照顾病人的本事，可说是达到了专业护理的级别。这样喂饭倒是头一次，昏迷中的江一卓靠的都是输入流食。
“我知道。没有你，我一定醒不过来。”
江一卓的声音里充满了温柔的感觉。他相信是唐皓的不离不弃，才让自己最终苏醒的。他的记忆着实有些模糊了，连为什么会那么心不在焉地开车都回忆不起来。只记得最后一幕，他可怕地撞上了那辆疾驰的货车。
“醒了就好了。慢慢地身体恢复了，你还可以继续做导演呢。”唐皓笑着回答。
……江一卓稍微可以下地走动了，就想去看医生，检查有关记忆的问题。唐皓咬咬牙带他去了，反正总是躲不过这一关。
医生拍了脑部的片子，又做了许多心理检查，问了许多问题。最后得出的结论是部分记忆障碍，也就是所谓的“选择性失忆”了。
“不会对生活造成任何影响。所以也不需要刻意去回想起来。”
“会不会哪天，忘记的东西突然就想起来了？”
江一卓问，对此还是有些挂念。唐皓小心地看了他一眼，揣摩着他心中的想法。
“的确有这种可能性。所以无需担心，太着急或是太紧张，反而会造成反效果。平常心就可以了。”
“谢谢医生。”
唐皓扶起江一卓，准备走了。谁知男人迈了几步，又回过头去继续问道。“我想知道，为什么会出现这种症状？会不会是，以前受了什么刺激？”
唐皓心里一惊，撑着他的整个身体都僵硬了。即使想不起来，一卓哥是不是多少察觉到了什么，否则怎么会这么问？
对方想了想答道。“部分记忆障碍可能是心理性的，也可能是病理性的。要是心理原因，的确可能是精神上受了刺激所致。你也可以让身边的人协助你，梳理一下以前发生过的。总之还是不要操之过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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