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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上的吕纬甫_大风不是木偶【完结】(121)

  “姐姐,来,量个体温,”徐以寒轻声哄他,抬起他的左臂,“夹着别动,啊?”

  邓远听话地夹紧水银体温计,呢喃一声:“好凉。”

  “嗯,听话,凉才测得出体温。”徐以寒又去把毛巾用凉水润湿,拧干了,俯身说:“姐姐,我给你擦擦汗啊?”

  邓远闭着眼,咕哝了一声什么,徐以寒没有听清。

  他小心地为邓远擦拭额头上的汗水,接着是耳后——徐以寒动作一顿,忽然在邓远耳后看见一枚圆圆的红印子,像是什么东西压出来的。

  另一边耳后也有。

  他皱着眉为邓远把汗水擦干净,看时间到了,便抽出体温计:37.8度,确实发烧了,但还没到需要吃退烧药的地步。徐以寒又接来一盆温水,将毛巾在温水里浸湿了,擦拭起邓远的手弯、腋下、腿弯和脚心。擦着擦着徐以寒忽然想起来,那两枚红印子是邓远的猫耳发卡压出来的。

  箍得很紧吧?下播这么久了印子还没消。他抿着唇凝视邓远,邓远咳嗽,发烧,耳后两块红印,都是因为直播。再打量,他发现邓远瘦了,原本圆润的肩头,似乎变得单薄许多。

  徐以寒忍不住以手心覆上邓远的手背,现在只有这个时候他能做这件事。他心中的铁锈好像片片剥落了,密密麻麻堆积在他心尖上,压得他透不过气。

  邓远动动嘴唇,又咕哝一声。

  徐以寒俯,耳朵几乎要贴在他嘴唇上。

  他听见邓远含糊地说:“我想回家。”

  第76章

  徐以寒抚了抚邓远汗湿的头发:“姐姐,咱们现在就在家呢。”

  邓远仍旧闭着眼,皱了皱鼻子,含糊道:“回荆……荆州。”

  徐以寒就不说话了,涮一把毛巾继续为邓远物理降温。就这样折腾了一个多小时,邓远的体温降到37.5度,徐以寒才蹑手蹑脚爬上了床。邓远似乎又睡过去了,眉头舒展,呼吸平稳。

  徐以寒知道他应该关掉壁灯,可又贪心地想要多看看邓远。自从邓远开始直播,似乎就总是留给他一个坐在电脑前的背影,带着猫耳,带着耳麦。

  徐以寒伸出手,将手掌悬在邓远眼睛的上方,这一块不算大的阴影恰好能为他的眼睛遮住灯光。徐以寒保持这个姿势,目光软软地打量着邓远,这一刻他是愧疚的。

  记不清多久之前,他和邓远一起看某档纪录片,讲述的是贵州山区里的农民。其中有对老人,多年前儿子外出打工失踪了,留下个三岁半的孙子,两位老人为了抚养孙子,七十多岁了还在艰辛地打零工。当时邓远看得泪眼汪汪,徐以寒心里也不大好受,可还不至于哭成这样,他奇怪地问:“姐姐,这么难过吗?”

  当时邓远是怎么说的?他有点同情心泛滥的样子,哽咽道:“他们太惨了……而我过得这么好。”

  徐以寒一头雾水,他不知道邓远有什么可愧疚的,老两口的惨境又不是邓远造成的。当时他腹诽了片刻,想,邓远未免太圣母了吧。他还想,邓远这样的圣母心放到网络里,得被骂死。

  对徐以寒来说愧疚是一种极少出现的情绪,他自认为还是这个世界欠他的比较多。他是受害者,他愧疚个什么劲呢?

  可是邓远说他想回家,想回荆州。这让徐以寒感到一阵结结实实的愧疚,是因为这个繁华的大城市不好么,姐姐?是因为我对你不好么,姐姐?他突然意识到,如果说这个世界给了邓远很多伤害,就像这个世界也给了他很多伤害,那么他应该是这伤害的一部分。就算邓远跟他在一起是因为他有钱,就算邓远未必真的爱他,可他还是伤害了邓远。

  为什么?为什么伤害他?徐以寒回想起他领邓远回家的那一晚,那时候他还没有这些谋划和打算,他甚至没有多想,就把邓远领回家了。可是现在再仔细想想,为什么就把邓远领回家了?他可不像邓远有献爱心的习惯。

  哦对,因为邓远是他——哥哥也好姐姐也罢——的亲人。邓远是他母亲的姐姐的孩子。他的父亲是不确定的,但他的母亲确凿无疑,所以邓远也确凿无疑。他像一块被丢弃的太空垃圾漂浮在茫茫宇宙中,他去过很多地方,做过一些爱,对一些人动过心,可是还是漂浮着,像太空垃圾经过一个又一个星体。直到遇见邓远——邓远确凿无疑是他姐姐,邓远是一个确凿无疑的坐标。

  徐以寒收回有些酸痛的手,关灯,在邓远的脸上吻了一下。到了这个地步,他自知已经没资格吻邓远,所以这个吻很轻很轻,轻得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第二天上午,病忘重回打赏榜第一名。与此同时,唐纳森回应了@天真圆蛋吃瓜 的那篇长文。

  他并没有直接发微博回应,而是直接把刚撤下的《管送别》的文案又被挂了上去:

  罐头带鱼《总裁我真的错了》收藏量每增加一万,《管送别》加更一章(三千字以上)。

  赵教授坐在一旁,看着妻子为儿子换药。

  昨晚赵辛独自在楼下练习双拐时忽然右手抽筋,整个人直直扑在地上。他的双脚使不上力,摔倒的瞬间只能用双手支撑——这导致他的右臂从手肘到手腕,被粗粝的地面擦蹭出一大片伤口。赵辛说当时没觉得有多疼,可赵教授知道儿子在说谎,那么一大片汩汩渗血的擦伤,怎么可能不疼?

  楼下黑漆漆的,赵辛狼狈地趴在地上,竟然没有第一时间给父母打电话。他先是抓住两根拐杖,然后借着手掌和膝盖的力量将身体缓缓挪动到不远处的石凳旁。因为下过一场雨的缘故,地面还是半湿的,所以当赵教授和妻子赶到时,看见的是满身泥水和血迹的赵辛。他坐在石凳上,两根拐杖并排靠放于一旁的石桌,伤口渗出的鲜血在地上汇成小小的一片殷红。他甚至冲父母轻松地笑了一下:“我有点饿,妈,你能顺便给我炒个饭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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