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
“到了你就知道了。”
下午放学，肖炀跟着他上了去往市郊的公车。坐了二十多个站，到终点才下车。
一眼看去，房屋低矮，尘土飞扬，是城乡结合部的荒僻画风。
肖炀开口笑道：“你要带我去拍情侣版荒野求生？”
陈凌没接他的玩笑，认真地说：“我们去拍孤儿院。”
肖炀愣了一瞬。
又听到这人解释，“往里走，是位于郊区的天福福利院，我爸妈出车祸刚走时，我和依依曾在这里待过短暂的一段时间。”
“所以……”
陈凌绽开轻松的笑意，“或许，拍一中同学在福利院陪小朋友们游戏学习更能展现我们一中人的精气神？”
肖炀勾起唇角，揉了揉他的黄毛，“嗯，小伙儿是挺精神的。”
两个人牵手往福利院走去。
“你这黄毛是天生的？”
“感情我还能自己染？”
盛夏时节，福利院里的大槐树正绿得浓烈。
陈凌走过的时候，儿时深埋记忆的片段恍惚浮现。
那时候，跟弟弟在福利院相依为命。依依虽然只是一岁多的小孩，却从父母的突然消失中感觉到了恐惧，每天都粘着哥哥。
九岁的陈凌也尽力模仿爸爸妈妈照顾自己的模样，照顾弟弟。
穿过大槐树，是一排两层的旧式平房，斑驳的绿墙和永远掩不紧的木窗框。还是模糊记忆中八年前的影子。
透过窗缝，隐约听到里面传来温柔女声：“都记住了么？”
童声整齐回答：“记住了。”
“吃饭前要做什么？”
“洗手。”
走到窗前。里面坐着十多个大大小小的孩子，穿深红色旗袍的中年女老师站在他们中间，把生活中最简单的常识一遍遍复述。
讲完，把孩子们安排到隔壁餐厅吃饭，这才发现站在窗口的两个少年。
“你们是？”女老师走来，神情狐疑间又带着几分打量。
陈凌绽开笑颜，“郭老师，还记得我么？”
女老师怔愣几秒，开口问：“你是？”
“陈凌。”
福利院每年来来去去，有些孩子甚至不记得名字。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郭老师的记忆里却浮现出两个瘦弱单薄的身影。
哥哥把弟弟紧紧护在怀里，明亮的眼眸里深藏着无助，却又极尽隐忍……
最让郭老师记忆深刻的，是两个孩子黄得格外明显的头发。
郭老师一脸欣喜，“陈凌，你已经长这么大了啊！”又打量着陈凌，忍不住地感慨：“时间过得真快啊，一晃你都长成大小伙子了。”
陈凌弯起眉眼，“老师你却一点没变，还是那么年轻。”
这话把郭老师逗笑，“我老了。”
两人又一番闲话近况后，陈凌提出，“郭老师，我和我同学想跟孩子们一起拍个vlog，放在学校的公众号上。不知道方不方便？”
郭老师想了想，“孩子们吃完饭，晚上会学做手工，你们可以跟他们一起。”
陈凌跟肖炀交换了眼神，都觉得主意不错。
天色暗下来，教室里灯光亮起。
十几个大大小小的孩子围坐在桌边吵闹玩耍。
他们中有走失的，有天生残疾被家人抛弃的，还有单纯只因为性别不被喜欢的……
肖炀举着摄像机，一点点记录下他们有缺憾也有快乐的童年生活的一个小片段。
陈凌坐在中间，对照步骤，很快用轻黏土做出了一只“大白”，惹得周围的小朋友连声赞叹。
陈凌玩得很高兴，一个小时稍纵即逝。
肖炀关了摄像机，提醒他，“凌，差不多了，我们回去吧。”
“恩。”
依依不舍地跟小朋友和郭老师道了别，跟着肖炀走出教室。
漆黑的天幕中，明月从东边升起，星子寥落，清风送来一丝凉爽。
两人走向公交站，沉默中，肖炀突然开口问：“你怕过么？”
不过短短的一个小时，肖炀却从这些孩子的身上看到了陈凌的童年。失去父母的庇护，孤独、悲伤，却又在绝境中奋力挣扎。
此刻，心里翻涌着太多的情绪。
心疼他，佩服他，还想……照顾他。
一辈子那种。
肖炀的问题没头没尾，陈凌却听懂了。
“怕啊，怎么会不怕，但是没办法，人生就是那么多挫折和磨难。”
他语气轻松，把一件沉重的事讲得云淡风轻。
又偏头冲肖炀笑笑，“哥，你知道么？有时候真的挺孤单的，尤其是依依走后。”
肖炀伸展手臂搭他肩膀，露出安慰的笑意，“以后有我。”
安静了一会，又问：“从灯展失踪后，你弟弟就一直没消息么？”
“我一直跟警局联系，后来听说在南城有一批被拐卖儿童被解救出来，里面有个孩子头发偏黄很像陈依，我就去南城。当时解救的孩子比较多，有些被父母带回家，有些送到福利院，我又在南城跑了好几个福利院和收养家庭，都没有找到依依。又或许，那根本不是他。”
陈凌平平静静地讲完，肖炀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一副画面。是那天陈凌在谢语风家给谢语洲辅导时，挨在一起的两颗黄毛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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