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玩暄怔怔地望着季凝澄软的笑眼,极慢地扯了扯嘴角。
可是他不知道,两行清泪也瞬间从他的眼眶里滚落下来,争先恐后地盈在少年的下颌。似乎想要追随那颗不幸的苹果坠落地面,但却又迟迟抓着他的肌肤不愿离开。
马上就要十八岁的大男孩,习惯了吊儿郎当,无时无刻不是神情自若,但此刻却又哭又笑,十足的狼狈。
季凝没有笑话他,也没有出声安慰。女人依旧是笑眯眯的,但手却不由自主地伸出去,充满眷恋地抚了抚季玩暄贴着青皮的寸头。?
“我给你讲讲你爸爸的事吧。”
“不听。”
季玩暄用力地摇了摇头,眼泪被无可奈何地甩落下来验证万有引力。
“出院了再讲给我。”
真让人为难。
季凝捏了捏他的耳朵,勉为其难地同意了。
杨又庭出现在周四的下午,背后还跟了一个杨霖煊。
季玩暄出门打水,路过楼梯间的时候刚巧看见这一对父子从电梯走出来,他还以为自己眼花,站住等了一等。
杨又庭表情很复杂,杨霖煊表情更复杂。
季凝住院的事他们家没用心隐瞒,也没特意宣传,但凡杨又庭忙过手头的案子想起要来看看他们,就会发现自己的后知后觉。
他看起来很难过,可能是因为季凝的病,也可能是想起了多年前那次差点来不及的煤气中毒。
虽然在法庭上所向披靡,但关于亲人与朋友,杨又庭似乎总是感觉无能为力,可并不是他的错。
季玩暄对他笑了笑,温和得一如最寻常的呼唤。
“叔,你来啦。”
大人们不知道在房间里聊些什么,少年们趴在这一层的公共露台上,眯着眼睛共看夕阳。
他们很少有这样安宁呆在一起的时刻。
季玩暄和杨霖煊,听名字很像是一对表兄弟。
如果他那倒霉爸爸也在的话,他们原本确实应该会是一对关系很好的兄弟。
关于自己亲爸的事,季玩暄知道的很少,只大约了解杨又庭结婚前和他们夫妻俩都是很好的朋友,好到提前就约定了未来孩子的名字要有一个字相像。
季玩暄出生以前,杨又庭便已经挑好了“瑄”字,取的是君子温润如玉的意思。但是后来的杨太太却很不喜欢,她觉得这两个“宣”字相似度高得眼睛疼,硬要换成其他字才好。
只是一向顺着她的杨又庭在这件事上却十分固执,夫妻两个为了个名字冷暴力了不知多少回合,最后还是各自退后一步,妥协成了一个“煊”字。
也许名字真的和命途是挂钩的吧。比起季玩暄,杨霖煊的童年确实要更水火不容一些。
“你怎么来了?”
季玩暄眼皮半垂,感觉有点困。
杨霖煊的声调有些飘:“我不应该来吗。”
这说的又是哪门子的话。
不过也不是第一次被曲解了,季玩暄很熟练地对小男生笑了笑:“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一点没放在心上,可这次杨霖煊却既没有冷笑,也没有从鼻子里哼出怪里怪气的动静。
他看着季玩暄,眼神有些哀伤。
“对不起。”
“……”季玩暄眨了眨眼,懵住了。
杨霖煊难受地低下头,最难启齿的话已经出口,其他的尽可顺势全部吐露。
他说:“小叶……叶于闻把他做的事都告诉我了。对不起,季玩暄。”
对不起。
季玩暄看着橙红的晚霞,眼神有些迷离。
他此刻最需要的似乎不是这句话,但是小弟弟能向自己说出这三个字,他还是感觉出了一丝慰藉的。
杨霖煊抿了抿嘴唇,很主动地开口:“他和我们不在一个学校,旷课太多,又和校外的人关系过密,已经快被劝退了。”
季玩暄不大清楚他想表达什么,只得温和地“嗯”了一声。
“我会盯住他的,他要做什么事情,我会拦住,拦不住,就提前告诉你。”
这次就说得很明显了。
季玩暄回头对上男孩子低垂的目光,很惊讶,惊讶之后,又有一点点怜惜。
他想了想,还是选择将心里话坦白出口:“叶于闻对你并不好。”
杨霖煊不是交不到朋友,他那样骄傲的性子,没必要这样委屈自己。
小王子终于抬起头,对他颇为苦涩地笑了笑:“他是我的小学同桌,很久以前,他不是这样的。”
小疯子也有清朗天真的过去,叶于闻很幸运,有人愿意一直记着他的好。
季玩暄点了点头,没再多说什么。
他虽然讨厌叶于闻,倒也并不会厌屋及乌,杨霖煊对他的朋友怎么样,那是他自己的事,并不在季玩暄对杨霖煊的评判标准之内。
唉,真绕嘴,还不如听杨太太的话,换个名字呢。
很难得的,沉默在他们两个之间并不显得令人难受,甚至当杨又庭从病房里走出来寻找他俩时,季玩暄还意外地从小男生告别的眼神中捕捉到了一丝不舍。
小孩子似乎天生就会对身边的兄长生出天真的孺慕之情,只不过属于杨霖煊的幼时依恋很小就被迫塞进了封闭的盒子里——但他最近似乎找到了钥匙。
季玩暄有些想笑,但还是认真端出了兄长的派头:“回去吧,有事给我打电话,我的号码你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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