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嘉祯的这个项目大约可以排在他下过最大心思的前几名,因为得来不易,所以格外珍惜。
下车后,季玩暄看着江边热闹的景象,完全没有想到一般,愣住了。
虽然他曾经做的效果图便有过这样的画面,但当纸上平面真的落成为现实,感觉非常的奇妙又陌生。
他手下的一个世界,被完全按照一比一复刻在了真实的人间。
他甚至在这一刻非常感谢沈嘉祯,谢谢甲方那么有钱还尊重乙方,自己的所有设想都被实现了。
沈放去酒吧买了两罐啤酒,和他一起坐到了江边的景观台阶上。
这里与上次和张列宁来时空荡荡的样子截然不同,很有人间烟火气。
季玩暄抿了一口啤酒沫,傻乎乎地笑了出来。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自己的设计真实落地。
从前的那些方案,大都离他很远,而他只负责调研与设计,除了要为建筑落成后的消防安全终身负责,他和那些作品的唯一关系就是没有关系。
他从来没去看过那些设计,除了这里。
年轻有为甚至已经转行的建筑师坐在自己亲手勾过线条的石阶之上,心中忽而蔓生出了无限的柔情。
他以为这些天知地知,但沈放却忽然问道:“当初为什么想着用法国人的身份?”
季玩暄愣住了。
但他想通得很快,归结于张列宁是个言而无信的大喇叭,真正的罪魁祸首薛嘉胤却因为最近表现乖巧逃过一劫。
沈放知道了。
但其实也没什么,想想也是蛮好笑的,他当时是把这个当作聘礼设计的,所以格外用心。
季玩暄看着远处的江景,笑得非常坦然:“因为我妈妈以前在巴黎留学,而我当时差一点也去了。”
只是后来一念之差,他突然想离沈放更近一点。
“我以前想,如果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我们有机会重新开始。
我希望那个时候,我可以堂堂正正地站在你面前。”
他最终还是说了出来。
并不痛苦,亦不难以启齿,他反而觉得非常美,自己的浪漫也许并不输给路拆。
而沈放侧过身,扶着他的后脑,高挺的鼻梁在晚风中轻轻蹭过了季玩暄的脸颊。
“季先生,谢谢你的嫁妆,我看到了,我收下了。”
医生的嗓音有些哑,睡不醒一样低沉得悦耳。
嫁妆就嫁妆吧。
季玩暄低笑一声,搂住他的脖子缠了上去。
这个画面他也是想过的,可惜当年没好意思画到图上。
谢谢你,沈先生,帮我实现了在自己的城市设计中享有一息温存的伟大梦想。
天色将黑的时候,沈放把他送到了季元小区的停车场里。
本来想送到门口的,但被笑得不行的季玩暄拦住了。
下车前他把车后座已经不再冰镇的啤酒放到了自己的副驾上,提醒医生:“回去记得喝哦。”
沈放点点头,拉住他又亲了一口。
唉,总亲不够。
季玩暄一步三回头地和陌生的邻居一起进了楼梯间,脑子里还在反复回放今天发生的一切,傻子一样,嘴角始终挂着消不下去的弧度,时不时就笑出声来。
他的手上提着给舅妈的东西,一按门铃,蒋韵清就踩着拖鞋来给他开门。
“逗逗,来这么晚啊,吃了吗?”
季玩暄对这种问题的回答永远都是:“吃了,还想吃!”
季元在沙发上给季可乐喂完最后一颗葡萄,拍着掌心接话:“想吃也没了。”
蒋韵清懒得理他,拉着外甥往厨房走,给他端出自己在锅里早就热好的排骨汤。
蒋韵清是南方人,平生最大乐趣是煲汤,第二兴趣是看家人喝汤后露出的幸福表情。
这件事,家里三个小的一向做得很好,相当能满足蒋老师的虚荣心。
季玩暄喝了一碗,还想再要一碗,被蒋韵清喜滋滋地严辞拒绝了。
“这么晚了,喝胀了可不好,你要是喜欢我给你盛一盅带回去。
为了味道浓我熬得不太多,刚好够你明天中午喝了。”
季玩暄遗憾地“哦”
了一声,被舅妈催着到客厅和可乐排排坐着看动画片。
他今天带来的是季凝之前在医院没织完的那件毛衣,前不久吃饭的时候偶然提了一句胡同拆迁他往外搬东西的事,蒋韵清便问他要不要自己帮忙把毛衣织完。
她以前看季凝织过,刚好还记得那特殊的针法是什么样的。
季玩暄只愣了片刻就笑着答应了。
电视上在放小猪佩奇,又是小猪佩奇。
季玩暄和季可乐看得很认真,旁边还坐了个季元,看起来比他俩都认真。
蒋韵清从厨房里擦着护手霜走出来:“逗逗,天都黑了,现在打车还容易吗?要不早点叫车吧,等会儿我把你送下去。”
季玩暄极其敷衍地“嗯嗯”
了两声,眼珠子还粘在佩奇和她的朋友们身上挪不开。
他磨磨蹭蹭不走,季元掀起眼皮看他一眼,扯着嘴角没吭声。
倒是蒋韵清这回没反应过来,看着窗外挺糟心:“你打着车了吗?最近我们小区遭贼了,不大安全。
让师傅开到楼下来吧,我给保安室打电话。”
季玩暄上次过来时走得比这回还早,但蒋韵清就像忘了一样,完全没有问他要不要留宿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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