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感到很恶心。
那个衣冠楚楚的变态也好,这个忍得不动声色的自己也是,都很恶心。
后来,大家都忍到头了。
在中考前的一个月,沈放在办公室冷漠地传达了沈嘉祯“以后不用再来补课了,费用会转过来,谢谢老师”的原话。
而徐良寅却突然发了疯,抓着他的肩膀将他按到了办公桌上,反复质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对自己,他们两个难道不是两情相悦的吗?
相你妈的悦。
沈放忍着对方靠近时的呼吸和黏腻的香水味,抄起旁边的字典狠狠敲到了他的头上。
他忍了这么久,就是为了这么一天。反正说出去也没人相信,那他就自己为自己讨个公道。
学校老师带人闯进来的时候,徐良寅已被打得不像样子了。
平时最斯文的一个人,完全没有形象地无力瘫软在地上,嘴边满是血和断牙,而沈放高高举着自己被迫坐了一年的凳子,下一秒就准备招呼到他的头上。
被抓住的时候沈放没有解释,沈嘉祯匆匆赶来的时候脸黑得像锅底,他还以为自己要再续上一场架。
但没想到这人只是冷着脸把他领了回去,第二天就将沈放和他所有的复习资料统统打包丢到了云城。
中考前的最后一个月,他是在外公家自己完成的复习。叶培生倒是想指导他,可自己只是初中的语文老师,术业有专攻,爱莫能助。
直到沈嘉祯派人来接儿子回去,老人家们也不清楚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沈放回去便直接参加了中考,沈嘉祯只手撑天,帮他解决了所有麻烦不说,沈放连错过的入学考试都没参加就直接被转入了信中。
他原本大概率要变成一个很糟的人,但好在碰见了季玩暄。
但现在那个人回来了,他还可以喜欢季玩暄吗?
窗外有小孩子在嘻嘻哈哈地玩着滑板车,沈放注视着他们奔跑时飞扬的衣角,眼神有些恍惚。
“小放。”
令人战栗的称呼,但换一个人念出来,就不会那么可怖。
沈放回过头,看见端着水果笑盈盈站在自己面前的外婆。
外公不知道被打发到哪里去了,客厅里现在只有他们两个人。
沈放觉出了气氛的些许不同,坐直了些,但外婆只是揉了揉他的头顶,温声怜惜道:“很辛苦吧,小放。”
在妈妈走之后,咬着牙保护自己,很辛苦吧。
下牙关几不可闻地轻颤了一下。
沈放握住外婆的手,缓缓靠在了老妇人清香温暖的怀中。
“您什么时候知道的?”他问。
老人的手覆上他的头顶,很轻很轻地揉了揉。
“那年你走以后,我终究还是放心不下,给你爸爸打了电话。”
电话那头,沈嘉祯沉默了很久很久,终于还是将事情从头到尾讲了一遍。
他略去了很多细节,比如那个人最后被打得只剩一口气,沈放却还在冷着脸计算怎么才能一击毙命。但那些粗略的情节,已经足够老人家捂着嘴泣不成声,为受了整整一年折磨的外孙心苦。
当年女儿的事情发生之后,他们尚且从来没有说过沈嘉祯什么,但是这件事却让外婆发了疯。
温柔了一辈子的女人,背着丈夫躲在房间的角落里,将这个负心无情不堪为人父的家伙含泪泣血,狠狠地痛斥了一顿。
但还是不解气啊,她为她的孙儿苦,没人疼他,她就把他带回来。
外婆瞒着外公,一个人拿着用不惯的智能手机,买了最近的回燕城的飞机票,准备去接沈放回来。
但最后还是沈嘉祯先到一步,赶来云城给外婆下了跪,发誓以后一定会保护好自己的儿子。
这个人生得一表人才,天生就有贵气缠身,当年叶之宁几乎对这个人一见钟情,无论如何都要嫁给他。
但没想到却也是这段她自己相中的金玉良缘,最后断送了她的一生。
老人家嘴上不说,心里怎么可能是不怨的。眼不见为净,他们只能离开燕城。
然而这一次,沈嘉祯却再一次跪到了她的面前。
上一次,这个尚且只穿得起白衣的年轻人跪下来,向他们求取叶家的千金女儿。
这一次,他已经有了数不清的财富与势力,但他却又一次下跪,为了要回他的儿子。
一切也许都是命吧。
外婆最终还是放手了。
这些事情藏在心里已经很久了,是准备带到棺材里的,外婆没有提起一个字。
她只是揉着外孙的脑袋,很温柔地说:“这件事你外公不知情。他耿直了一辈子,要是知道自己这个行业的败类差点伤害他的宝贝孙子,他是无论如何也要去讨个清白公道的。如果硬是压下来不让他去,他肯定要积郁成深,对身体不好。”
沈放“嗯”了一声:“不要告诉他。”
外婆笑了笑,松开外孙,捧着他的脸轻轻晃了晃。
“这句话你可能不爱听,但你和你爸爸年轻的时候一样,心思重,旁人窥探不得。我知道你还放不下之前的事,但是你什么都没有做错,不要觉得自己不好。”
“我的宝贝孙子,配得上世上最好的人。”
“好不好?”
外婆还不知道徐良寅回来的事,沈放也没打算让她知道。他的心被老人家哄得无比平静,甚至溅起了圈圈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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