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子对那服务生耳语几句，差她出去，然后站起身来彬彬有礼地邀请乐天和唐秋二人：“两位，这就请吧。”
三人乘着电梯下到广场中，周围一圈人见了黑子都纷纷给他让路。这里的一切都新鲜得很，乐天左顾右盼，见到这边摊子里两个两个形销骨立的男人面对面地傻笑正觉好笑，那边又看见一个大肚子的妇人捧着一盘手指粗的胶囊正艰难地往下吞咽，只觉十分稀罕，掏出手机“咔擦”拍了一张。
闪光灯亮起的一瞬间，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扭过头一动不动，虎视眈眈地看着他。
乐天出了一身冷汗：“怎，怎么了？”
黑子的脸比他的名字还黑，劈手夺过乐天的手机：“小兄弟什么意思？咱们这的规矩都不懂？”
唐秋冷冷盯着他将那张照片删除，语气中也不自觉带上了寒意：“你也并没有说过。”
黑子将手机甩回给乐天：“这是常识，难不成唐先生也不懂？”
乐天委屈道：“我只是想帮你宣传宣传嘛。”
“免了。”黑子跳脚道，“你一宣传，我们就离局子不远了。”
唐秋在心里默默计算，这个隐匿在市中心的毒窝大小接近一个足球场，设有上百个贩卖毒品的摊点，能够同时容纳两千人在这个巨大的夜总会中寻欢作乐。假如有一半的人会消费一千元的货，那么仅仅这一晚上，这个毒窝的主人就能净赚一百万人民币。
暴利之下，尽是尸骨。
这些人，或俯或躺，身体犹如破烂的棉絮，随意地堆在各个角落，像是散发恶臭的垃圾。他们的脸上充斥着兴奋、麻木和空洞，四肢漫无目的地在空中挥舞，不停地高声尖叫，仿佛来自地狱里恶鬼。
唐秋阖上双眼，却是不忍再看下去了。
黑子带二人穿过广场，来到与指挥舱遥遥相望的高层房间中。这里同样是四面围着的玻璃墙，五彩缤纷的手工地毯踩上去无比柔软，还有桃木制成的精雕细琢的家具、青铜雕像。一张划归的金丝绒四柱大床正对着广场摆放，一个穿着丝绸睡衣的男人枕着手臂，翘着二郎腿躺在床|上，脸上罩着一本英语词典，呼噜震天响。
乐天嘴角抽了抽：“你说你老板最近很忙？”
“啊，是啊。”黑子小心翼翼地走过去移开龙马脸上的书，轻声道，“老板最近在学英语，辛苦得很呢。”他轻轻拍了拍龙马的肩，“老板，老板，有客人来了。”
龙马翻了个身，呼噜声随之转了个调。
黑子十分耐心地继续呼唤他的名字：“老板，老板，来客人了，来客人了……Stand up！”
龙马眼睛骤然睁开，猛地坐了起来：“谁？！”看清面前是谁之后，反手“啪”地一巴掌扇在黑子脸上，语气嫌恶：“咋咋呼呼的干什么，打扰老子……背单词！”
被扇过的地方顿时红了一片，黑子捂着脸委屈巴巴地说：“老板，有两位客人来谈生意。”
“不是说了老子最近没空，所有事情挪到下周么？你是耳朵瞎了还是脑子聋了？！”
黑子凑近了小声道：“两个冤大头，上赶着要送钱，能成的话这可是个大单子呐。”
龙马推开他，半信半疑地看向唐秋和乐天：“你们找我？”
唐秋道：“我姓唐，从云南来的，现在手上有一批货急着派出去，听说在江城你们一家独大，不知道有没有合作的兴趣呢？”
“你有多少货？”龙马就着黑子的打火机抽了口烟，低下头仔细看自己的左手，那是一双骨节分明，青筋浮起的手，五指指甲不知为何十分毛糙，仿佛是被什么东西摩擦过一般。然而唐秋却知道，那是他毒瘾发作时十指在地板上用力抓擦造成的。只有对自己格外狠心的人才会选择不依靠药物戒毒，唐秋微笑着看他，脑中灵光一现，却依稀捕捉到了一个念头：身处这种境地，他又是为了什么要戒毒呢？龙马用食指和中指拈起烟指向玻璃墙外熙熙攘攘的广场，脸上带骄傲的神情，宛如一名国王，“江城体量很大，你也看到了，我每天要供养这么一群人，你知道我每天犯愁的是什么事情吗？不是要如何躲避警察或者该怎么卖出去，而是我该从哪找到足够的货来满足这些人。你看，你看在下面的那些人，他们多快乐啊。可是快乐是短暂的，是有代价的，而我的使命，就是要想尽办法为这些人提供最好最多的快乐，让世界充满爱，哈哈！”
乐天能看出，他说的这些话完全是真诚的，发自内心的，可怕的就是，在这个毒枭的内心深处就是这样坚定不移地认为：他做的事情是无比正义的，是造福世界的，是值得千秋万代歌颂的。
唐秋微微笑道：“先生是行家，不过我想我的货应该能入得了你的眼，五百斤最高纯度，够不够？”
龙马的眼睛亮了起来，黑子推了两张椅子过来，他示意二人道：“坐，慢慢谈。”
二人坐了，他低头吸了口烟，抬头绽放出一个热情的笑容：“唐小弟是吧？很好，有来头。你是打哪来的，怎么之前没听说过你呢？”
唐秋道：“祖籍云南，之前不做国内的单子，没听过我也正常。”
龙马朝乐天努努下巴：“这位呢，你小弟？”
“我也是来谈生意的！”在龙马面前，乐天识相地没有再秀出自己的“斯塔克工业银|行信用卡”，“我要买货，很多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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