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汽水。”
柏里点头, “我也只吃过, 这一种糖。”
他想了想, 拿出手机噼里啪啦地打字, 像有很长一段话要说。
因为性格,或者还有语言能力的原因,他不怎么喜欢表达。这样的时候并不多。温良久耐心地等他打完字,接过手机快速阅读。
“小学三年级的时候,有个来班上代课教语文的男老师。姓宋, 是第一个送我这糖的人。”
“因为我不喜欢举手发言, 又总是坐在后面,老师们也都不太会想起来点我的名字。但他什么都不知道,来上课的第一天,走到最后一排专门把我叫起来回答问题。”
“糖是答对问题的奖励。”
看到这里, 温良久福至心灵般问了句, “他叫你回答问题的时候,你在干什么?”
“……”
柏里果然表情惭愧, “在睡觉。”
一下就猜着了。
温良久翘着嘴角继续看了下去。
“我那时候年纪小,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眼睛跟别人都不一样。家里没有人跟我解释这件事, 我只能当作自己是天生如此。视力也正常,无法说服家里给我买眼镜,就只能这样去学校上课。其他人大概觉得我奇奇怪怪,都不怎么理我。”
“我其实希望他们来问我,这样我就能说其实自己也跟他们同样困惑。但他们始终都只私下议论,或隔着点距离偷偷看我。久而久之,到学校上课时,我基本都会避免跟人对视。”
“宋老师是第一个夸我眼睛好看的大人。他跟我说,他家里有个哥哥的眼睛是绿色的,像北极光,也很美。他说这个世界上有各种颜色的眼睛,也有各种各样的人,没有谁跟谁是完全一样的。所以对于彼此来说,大家每一个人都很特别。”
“这老师看起来人还不错。”
温良久小幅度地抛起手里的糖果又接住,“教了你们多久?”
“不到一个月。”
柏里回答。
之后就再未见过。那段时日短暂的相处并没有给他的境况带来改变,却在年幼的心里埋下了一颗种子。悄无声息地生根发芽,以某种平和又安抚人心的力量,潜移默化地影响他逐渐成长的世界观。
当时年纪不大,又过了这么多年,两个人的对话都只能记得模糊的大概。但内心被触动的感觉却依旧很清晰——
这个世界上有温柔的人存在。生活并不总是令人感到绝望。
“你刚才,说的话。”
柏里小声说,“跟他有点像。”
“干嘛,你也要教唆我去当老师?”
温良久笑着说,“我可不知道该怎么像你的宋老师那样教育小朋友。”
“真要遇见不听话的学生,比起说教,直接揍一顿解决的可能性比较大。哦,打完给颗糖我倒是也能做到。”
你其实也是个温柔的人。
柏里在心里默默地想。看着他,不太好意思说出口。
“你不回去睡觉?”
温良久看了眼手机右上角的时间,“挺晚了已经。”
“今晚不回去。”
柏里说,“宿舍门禁了。”
“啊。”他没住过宿舍,对门禁没什么概念,“那去给你开个房间睡觉?附近酒店挺多的。”
柏里摇了摇头,“我就在这。”
“想陪我坐地板啊。”
温良久又笑,“那行。”
“那,我可以问吗?”
短暂地安静后,柏里往病房的方向看了一眼,“阿姨,怎么样了?”
从到这里开始,不知道有意还是无意,温良久一直把话题放在他身上,对于两人为什么会深夜坐在医院的地板上聊天却始终只字未提。
温师兄向来喜欢事无巨细地叨叨。加之人也算洒脱,很少会有什么事藏着掖着不愿意提。
除非是太过担忧,才会小心翼翼得甚至不敢多言。
“情况不太好。”
顺着他的视线,温良久也看了眼病房的方向,又很快收回目光,连同笑意也淡去不少。眉眼低垂,自嘲道,“我都不太敢进去看。”
“前段时间,还很稳定的。”
柏里,“是出什么事,了吗?”
温良久抬头看着他,表情复杂,像是有很多话想说。各种愤懑难安,不屑一顾,困惑甚至仇恨的情绪掺杂着渗透在神色中汇集在一起,调和出浓重的委屈。
但看着他,停顿了很久,也只说出一句话来。
“温蔚远要再婚了。”
“你说这人好不好笑。”
温良久说,“他结婚关我妈什么事?非要跑到医院里来是想给一植物人发请帖吗?”
明明已经承诺过不再打扰,为什么还要特意跑来告诉她婚讯?
明明已经说好了不再把他放在心上,为什么还是会被他结婚的消息影响成这样?
温良久抓了两下头发,颓丧道,“他们到底都在想什么啊。”
“你上次说,温教授出轨。”
柏里说,“这件事,她知道吗?”
“她不知道。”
温良久说,“分开时只说是因为两个人感情没了。我妈没怎么纠结就同意了离婚,我还以为她也早就已经对我爸没意思了。”
“你妈妈……”
柏里低声说,“还很爱他吗。”
在对消息本能地感到意外之后,回过神来,他居然有几分能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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