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时仲抬眼看他，王闯挡住了诊所天花板吊灯的光，逆光下看不清他的表情，沉默许久，他终于开口。
梁时仲以为他要问，怎么起冲突的？以为他会责怪，怎么不躲开呢？
但王闯只是把视线从脚踝移开，对上梁时仲的眼睛，语气里压抑着某种汹涌的情绪，他问。
“疼不疼？”
那种汹涌的情绪，似乎可以在空气里传播，涌到了梁时仲的心中，他没来由地心口一疼，像有人拧着跳动的心脏，又酸又委屈。
被两个流氓压在地上让他道歉的时候，还能硬气地抵抗，头死活不愿意低下去。
但冷落他一个星期的王闯，突然温柔的关心，梁时仲的头深深低了下去。
“疼。”
王闯轻轻把梁时仲搂进怀里，他站在病床边，梁时仲的头抵在他心口，“怪的，我也突然，疼了起来。”
梁时仲闭着眼睛，听着王闯急促不安地心跳，突然身旁的人动了一下，宽阔的后背展现在他面前。
“走吧，大门要关了。”
梁时仲双手揽住王闯的脖子，爬到他背上，王闯背着他走到吴医生面前，他们要拿的药已经装好放在桌上。
“吴医生，这药怎么用？”
吴医生正给人开药单，老花镜架在鼻梁上，头也不抬，“都是你熟的，你小子每年都来我这里报道，还不知道？”
“这不是我同学用吗，我肯定要帮他问清楚啊。”
“你不知道教他吗？没看见我忙呢？”
“行！”
王闯两手抱着梁时仲的大腿，抽不出空，便晃了晃背，“拿药。”
梁时仲把药包提起，“谢谢吴医生。”
“嗯，伤口回去继续冰敷，要是学校里实在没条件就算了，这段时间要忌口，辣椒不准吃，不懂得你问王闯，他都知道。”
“嘿嘿，听到没，不懂就要问我，不要怕，有问题就问！”
明明脚也疼，肚子也疼，头也疼，但梁时仲心情却不坏，双腿在王闯的手臂空隙里晃悠。
“王闯，我才发现，你打架这么厉害。”
“是吧！我这都是练出来的，我这胳膊，我这腿，又结实又有力，背你一点不费劲。”
王闯言下之意是，在梁时仲脚好之前，他上楼下楼，去操场去实验室，都归他管了。
但想到梁时仲那木头脑袋，肯定听不懂，叹口气，要不要他再说的直白一点？
果然下一秒，背上人发的言就雷得他心颤。
“幸好上次在阳台，我问你是不是要打架吗，你没说你要。”
“……”
“我肯定打不过你。”
“嘶——梁时仲，我就问问，我在你眼里，是什么样的形象啊？”
恶霸？流氓？
“说实话啊，最开始，我觉得你很讨厌，我问你题，你嫌弃我笨，我就觉得你非常自大高傲，看不起我。”
这个点的美食街迎来今天最后一波热闹人潮，旁边写字楼和住宅区的人都出来吃宵夜，烧烤火锅的香气朝他们漫来，拥挤的人群朝他们挤来，而这一切的热闹却又被屏蔽在王闯的身外。
他只听见梁时仲说，“但是后来，你为沈嘉明出头，还为了我打架，我开始对你有点改观，你主动帮助我学习，帮我解答疑惑，我又觉得，其实你挺好的，我以前误会你了。”
“看在我人还不错的份上，那如果我说，给我个机会，梁时仲，我还是想和你做朋友，可以把我放在可考虑、待观察的那一列里吗？”
梁时仲怔住，王闯并不需要在他面前放低姿态，他并不是一个有趣又值得交往的对象。
他非常胆小，闻到一丝危险气息就跑得干干净净，思想压力却很大，陪梁珍怡逛街的时候，姐姐嫌弃他16岁这么好的年纪，明明是最青春耀眼的时候，却只做无聊的黑白打扮。
他说，因为他一心只想学习，结果被梁珍怡呛说，对啊，一心只有学习，所以朋友很少，没女生喜欢，我弟弟真是无聊~明明是人生最好的年纪，却选择了最平淡无趣的活法。
“我心思很重，不会讨好人，说话有时候会太直接，不够圆滑，如果你不介意我的缺点。”
梁时仲说，“请和我做朋友吧，王闯。”
代替好，可以，我愿意，这样的回答。
王闯突然收紧抱住梁时仲双腿的手臂，呼喊着在街道上狂奔起来，梁时仲吓得一把搂住他的脖子，听见王闯重重的喘气，忍不住笑出声。
路人和商家被这茬的动静吓住，目光齐齐聚向这两人，只看见一个爽朗帅气的男生笑得看不见眼睛，一路呜呼叫喊着一路飞奔，而他背上的少年，则安静不少，头埋在他颈项之间痴痴的笑。
“哈哈哈哈哈！呜呼~”
他仰起头，感受初秋的晚风，有些凉，有些新鲜感。
跑过美食街尽头的桂花树，香气扑鼻而来。
“王闯，我们过去多闻一下，行吗？”
“喜欢吗？”
“嗯。”
“那我也喜欢。”
-
油腻强被龙哥电话骂了十分钟后，带着两个小流氓胖揍了高二小混混一顿，去街口准备吃顿烧烤消气。
刚拿起一串烤五花肉，还没入口，就见王闯背着梁时仲朝他们这个方向跑了过来，两人停在桂花树前就不走了，开心的赏起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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