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很好。”
两条腿一直伸在被子外,凉得有些麻木,搓了搓脚掌,钱途亮把腿蜷进被窝里。一条腿探进软枕下,一条腿架在软枕上,钱途亮的左膝靠着秦尔的右膝。
“你冷不冷啊?”
注意到秦尔的上半身都露在被外,钱途亮摸到被角抓紧,长臂一扬,棉被就严严实实地盖在两人身上,一直捂到了肩膀处。
身体温感并不好,秦尔也不确定,腰背的酸麻是不是因为受了凉。沉默几秒,他只笑着摇了摇头。
双手托着秦尔的左臂,钱途亮想把秦尔的左手收回胸前放好。
细瘦的手臂刚一离开床面,针扎般的刺痛就席卷而来。没忍住,秦尔倒吸了一口气。
“是不是被我枕麻了?”
面对着秦尔躺下,钱途亮把秦尔的左臂捧进怀里。瘦长的手掌被他握在手中,蜷曲的手指微微痉挛着,指节刮挠着他的掌心。
“对不起啊。”
自责地低着头,钱途亮温热的手掌紧紧包裹着秦尔的左手。他腾出另一只手,撩开秦尔的衣袖,熟练地为他按揉。
酸疼的手臂被按摩着,像是把针尖往肌肉更深处钻扎,秦尔咬牙咽下一声痛哼,淡淡地开口。
“我没事。”
钱途亮的指尖再次触碰到秦尔手腕内侧的伤疤。那几道疤痕,摸上去只有微微的凸起,并不骇人,一共七道,散布在尺骨和桡骨处。
伤在手腕,答案显而易见,可钱途亮就是不相信,他所认识的秦尔会做出这种事。
“你...手腕是怎么伤的?”
不死心地,钱途亮就是想求个答案。
手臂疼得近乎麻木,原本就不太灵敏的神经更加迟钝,秦尔感受不到钱途亮的手,却也知道他停下了按摩动作。
下意识地晃了晃手腕,抿了抿唇,秦尔才缓慢回答,“自己伤的呗。”
语气轻松如常,秦尔的唇角甚至还保持着常有的弧度。长而密的眼睫低低垂着,秦尔悄悄地避开了钱途亮的视线。
“刚受伤那会儿,我的手更不好用,没掌握好力道,下刀不准,刀疤不太好看。”
一直咧着嘴,秦尔上唇的那个爱心,再次显现出来。他的神情令人觉不出异样,他的话音更是欢快得如同玩笑。
咬着下唇,钱途亮始终安静地盯着秦尔。意料之中的答案得到证实,钱途亮的心脏,酸酸麻麻地抽疼着。
“你是因为身体...才这样吗?”
声音颤抖,钱途亮怎么也无法把面前的秦尔,和那两个字联系在一块儿。
感受到钱途亮的情绪波动,秦尔终于止住了笑。
微抬眼皮,他迎上了钱途亮的目光,“嗯,算是吧。”
这是钱途亮第一次触碰秦尔的负面情绪,这陌生的感觉,竟让他有些害怕。
“我以为,你不会做这类事。”
钱途亮所了解的秦尔,是稳重而又强大的,他从不避讳谈及自己的不便,从不羞于向他人提出帮助,也从不会自暴自弃。
战战兢兢地抬头,钱途亮的嗓音很轻很低。
“刚受伤的时候,你一定很难过吧?”
“你曾经,想过放弃吗?”
嗯,难过,是会难过的。
曾经,秦尔也是一个前途光亮的少年,只一场意外,只那一场意外,就掐灭了他人生的绝大多数可能性。
无法恢复的四肢残疾,无法自控的排泄,无法继续的学业,无法参加的高考,家人朋友无休止的惋惜,所有所有的一切都是那样的无能为力,都像一块块巨石,压得他喘不上气来。而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瘫在床上,像一具没有人格、没有尊严,只能勉强维持生命的废物,每天被各种人搬动着,敲击着,抚摸着,擦洗着。
那一年,秦尔也只是个普通的未成年人。被命运碾压,困在病床上,他也曾意志消沉过。
可是,父亲的叹息,母亲的眼泪,胸膛里跳动的心脏,都在告诉他,生命还在继续,还应该继续。
他想有尊严地活着,而不是放弃生命,灰溜溜地死去。
“我没有。”
秦尔的回答,很肯定。
那是为什么?
“那你为什么...”
“要伤害自己?”
第18章 18
“我只有伤害自己,才能阻止另一个人的离去。”
秦尔的眼睛直直地望向钱途亮,深幽的眼眸,再次染上笑意。
这一次,钱途亮没有躲。
“亮仔,你知道我是怎么受伤的吗?”
两人离得很近,温温热热的呼吸都交缠在一起。
钱途亮悄悄地屏住呼吸,呆愣愣地摇了摇头。
秦尔比钱途亮大了三岁,钱途亮进入这所高中时,秦尔那一届正好毕业。如果不是因为秦尔受伤休学,他们本应该正正好好地错过。了解秦尔受伤内幕的人都已毕业,旁观悲剧的教师当然也不会多言,秦尔所经历的那些,钱途亮毫不知情。
“那年学校消防演练,整栋教学楼的师生都需要撤离。”
“我排在我们班男生队伍的最后。”
“到了三楼,我前面那位同学一脚踩空,就要摔下楼梯,我拉了他一把,从楼梯上滚下来,伤了颈椎。”
秦尔蜷着身体、头颈向下地从楼梯上滚下来。台阶一下一下硌着脊背,他的整条脊椎都是火辣辣地疼。那是他最后一次,清晰地感受到自己肩膀以下的身体。跃过最后一级台阶,秦尔的身体不受控地摔飞出去,脆弱的后颈重重地撞击拐角处的水泥承重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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