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偃一岛留给岁雪的印象并不好,像是一个长满眼睛、遍布暗箭的冰冷笼子。
岁雪可不愿时刻都在高度的戒备之下,也无法接受一举一动都有可能被监视,无论对方是有意还是无意的。
她连忙摆了摆双手,为难道:“尊者,实不相瞒,我才拒绝了师尊留我在梅林小筑修行的要求,要是转头就来了你这,也太令我师尊伤心啦!”
宋仪失望地一挥手:“行吧,回去玩吧。”
“那我就不打扰尊者了。”岁雪也不愿多留,迈步往门外而去,刚到门口却被他叫住。
“等会。”宋仪用八卦的语气问她:“都死了哪些人?”
岁雪面露惋惜:“万聿礼那边的。”
宋仪猜到了,了然地哦了一声:“姜岚?”
岁雪点点头,伸手在脖子间比了个动作,低下声音:“尊者,我们要一不做二不休吗?”
“哎哎哎。”宋仪打断她的念头,“歇着歇着,万家的人是死是活关我们什么事?你还想去给她报仇?”
“好吧。”岁雪失望地低下脑袋。
她刚抬脚,又被宋仪叫住。
“小朋友,有点小聪明是好事,胆子大,想干出一番成就证明自己也值得鼓励,但咱们影族的人至今还能活下去,靠的是隐忍冷静,急不得。无论你来自哪里都得记住喽。”
宋仪意味深长地提醒她,颇有一番苦口婆心的意味。
“受教了。”岁雪回头看向宋仪,微微垂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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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晖长街。
岁雪拎着一只油纸袋往万尺巷的方向走去,袋子里百香鸡的香气散在腾腾热气之中,令人垂涎三尺。
岁雪原本是不饿的,被这股味道诱惑了一路,临近万尺巷的时候终于忍不住加快了脚步。想到沈纾星一定翘首望着窗外,心情也没理由的变得愉悦起来,笑盈盈地转过长街,往巷子里小跑过去。
街尾的戏楼上突然有人探出脑袋,双手拢在唇边,热情地招呼道:“岁小师妹,上来听场好戏啊。”
岁雪听到这个声音,厌恶地压了压唇角,果不其然,仰头就见关付秋带着假笑出现在戏楼的一扇窗户后面。
脖子上缠着药布,连站着都需要撑着窗沿。
受了那么重的伤,还不死呢?
“我不爱听戏,就不扰你的雅兴了。”岁雪温声回绝,低头就走。
“岁雪。”又有人叫住了她,这次是万聿礼。
岁雪心生警惕,再次看回戏楼,万聿礼出现在关付秋的身旁。
“上来吧,事关紧要,但不会耽误太多时间。”他笑着抬了抬手,做出礼貌的邀请。
在岁雪看来,万聿礼和秦君昭是气质相同的一类人,他们都有着一种芝兰玉树般的清冷,却偏偏要让自己变成平易近人、礼貌谦逊的模样,出于教养和目的等等原因。
可是无论他们做出怎样客气的、尊重人的举止,说出多少亲切随性的话来,都隐隐夹杂着一股与生俱来的高高在上。
看似最易交心共情,实际最冷淡理智,心中早有利弊权衡。
不同的是,这种高高在上的特质也有好坏之分。
所以后者能与沈纾星做朋友。
岁雪仰头与万聿礼对视,日光倾泻,在她眼里漾出细细碎碎的光点,遮掩住情绪变化。
要紧之事?
岁雪向来对未知的走向做最坏打算。
她走进戏楼,推开临街的那间包厢,楼下戏台上唱着的曲子透过一扇木质雕花的窗户,清晰地传进了房间里。
岁雪边走边听,顺手轻轻关上门时,听到窗外传来一句斩杀叛将的唱词。
房间里依旧是那日画舫上的那几人,只不过除了万聿礼,其他全是伤者,脸色都不怎么好看,无法堆出当时爽快自信的笑容。
三人各坐在桌子的一边,气氛说不出的压抑。
岁雪的目光从江妄手上腿上缠着的药布,扫到那张因为苍白而显得阴郁的脸,掩唇遮住开心的笑意。
她朝他走近几步,露出惊讶又担忧的目光:“怎么会伤得这么重?你们几个人一起都对付不了沈纾星吗?怎会有这么可恨的人。”
“是可恨。”江妄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但不及背叛之人该死。”
岁雪在桌边坐下,斟茶的动作一顿。
她轻轻放下茶壶,迎着江妄的注视,疑惑道:“何来叛徒?”
江妄扯出一抹咬牙切齿的冷笑,刚要说话,被万聿礼做出的手势拦住。
“为什么救走他?”出于难得的私心,万聿礼想给岁雪一个机会,自觉保持着耐心。
岁雪回过头看向万聿礼,没有否认或辩解,不好意思道:“你都知道了?”
“空天渊爆炸时,我亲眼看见你抱着沈纾星落进雪鳞江中。”万聿礼让自己不要露出失望,“姜岚长老应该是死在空天渊了?岁雪,我希望你不是背后插刀之人。”
岁雪迎着屋子里咄咄逼人的目光:“她是死于自己技不如人。”
万聿礼稍稍松了口气,眉头却仍是压着的,计划失败本就令他不悦,岁雪的擅自动手一事更让他十分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