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带了百香鸡,差一点点就忍不住在路上咬一口了。”岁雪见房门半开着,就知道是沈纾星特意给她留的,推门轻快地走了进来。
她搬来几张小凳子放在床边,拼成一张小桌子,把东西放在上面。
“沈纾星,你觉得好些了吗?”岁雪一边摆着碗筷,一边问他,心里的担忧已经减轻了许多。
毕竟半死不活的江妄和关付秋都能气势汹汹地跑她面前问罪了。
在看到这两人之后,岁雪就知道沈纾星这两日虚弱的模样多半是装的。
沈纾星有点吃力地坐起身来,一副我其实很虚弱看见了吗我在强撑的模样。
“好得差不多了,最近几日多谢有你照顾。”沈纾星伸手去接岁雪递来的饭碗,说,“明日我也该回去了,师尊那边还要见我。”
岁雪盯着他略显无力的手,急道:“那怎么行!我明明觉得你今天的情况反而更差了,你瞧你连东西都拿不住!我还是再请医师过来看看吧。”
沈纾星这几日对岁雪的关心从极其期待变成了十分享受,竭力压抑着唇角的弧度:“没那么严重,今日都不觉得伤口在痛了。”
岁雪不信,一双明眸流露出极为真切的担忧情绪时,显得更为单纯柔弱,看得人于心不忍。
“别安慰我了,你伤势如何,我都看在眼里,云城的医师我也不放心,明日我去请秦师兄或者绍景哥哥过来吧,都是我不好,我会对你的伤势负责的。”
沈纾星被岁雪的反应弄得有点不知所措,愣了一下,开玩笑道:“这几天的药喝完应该也就好得差不多了,你叫他们过来,可是不给我留一点面子。”
岁雪摇摇头,眼眶微微泛红,看起来已经深深陷入了自责和痛苦之中:“我还是觉得很难过,若是我能思虑周全,不那样擅作主张,想办法让你提前知道这件事情,或者直接做点什么去破坏他们的计划,就不会让你落入险境。”
沈纾星听得有些急了。
岁雪越说越小声,听上去快要带上了哭腔:“是我胆小自私,你帮过我那么多次,我却连回报都做不到。这几天我都想好了,若是你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会用我的方式谢罪。”
沈纾星看着她自责难过,心里越发不好受起来,原先不过是想借着受伤来博取她的陪伴关心,现在却希望她别这么担心。
“我已无大碍,岁雪,只要你记得你说过要和我站在同一边,那么不管你对我做了什么,都不用感到抱歉。”沈纾星顿了一下,继续说,“我瞒着伤势,是想让你多看看我。让你担惊受怕是我不对,我不会再骗你。”
“噢。”岁雪情绪收住,眨了眨眼睛。
沈纾星突然反应过来:“你早就看出来了?”
岁雪点点头,又摇头,扑哧笑出了声:“也不是很早,就在今天。”
沈纾星伸出手指点了点她的额头,轻轻推她:“说掉眼泪就掉眼泪,街上的戏班子都没你会演。”
岁雪捂着额头,咯咯笑道:“彼此彼此,沈师兄若是装起娇弱,说出去也是会让人挤破了脑袋都要过来看的。”
沈纾星这才有点不好意思起来,夹了一筷子菜塞她碗里,试图打断她的调侃。
岁雪夹着碗里的菜,凑近一点去看他微微垂下的脸,这次是认真的:“沈纾星,没生气吧?”
沈纾星抬头,与她那双乌黑的笑眼撞上目光,心情说不出的愉悦。
“你觉得呢?”
“那就是没有,毕竟我刚才说的都是真话。”岁雪坐直身子,说起了正事,“我去看过殷珞了,化骨蝶的影响还在,少说还得休息十天半个月才行。”
性命无忧,沈纾星就放心下来。
“明日我的确该回去了,还有另一件事情需要去办。”沈纾星说。
岁雪好奇道:“什么事,我能听吗?或许可以帮你。”
沈纾星沉得住气:“若是我确认有用,会告诉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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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泠,苍玉城。
一人一骑疾驰于灯火孤零的长街,马蹄声溅起坑洼里的泥水,闯至一家不起眼的铺子门前。
光线晦暗的灯笼之下,来人下马后掏出令牌径直向前,直到贴近大门时才顿住脚步行礼。值守于此的人现出身形,开门把人放了进去。
那人气势刚健,神色紧绷,剑眉之下一双黑眸深邃寒亮,释放着从战场上锻造出来的锋锐之气,配上他二十几岁的年纪,好似一把新问世的神兵。
他奔着主屋而去,皮肤粗粝的右手扣响在木门之上,屏息按耐住焦急的情绪。
常廷在屋子里擦着一把刀。
刀是当年东毓镇国将军沈崇远赠予的,是平河谷一战击退犯境的八万商留军的战利品。
刀上的箭孔也是沈崇远留下的。
那日青骢马带着他在万人眼中从永盛城北落荒而逃,沈崇远的箭从侧方追来,携雷霆之力击穿他阻拦在前的刀刃,命中他的右肩,令他坠马,险些身死。
从此,东毓人都知沈崇远的副将常廷狼子野心,为一己私欲叛出沈家军,是要遗臭万年的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