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生无上者,闻千秋。
岁雪侧身避让,问了一句好,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会,慢慢扬了一下唇角。
“岁雪。”
沈纾星等在刑罚岛的入门,叫住了看上去并没有被刑罚岛吓到的少女。
岁雪迎着他上上下下打量的目光,笑盈盈地朝他小跑过去,比了一个数:“我还剩五分,所以没有进刑罚堂。”
沈纾星松了一口气,就没好意思问要不要他背着回去。
“本来进刑罚岛就挺丢人的,你过来就让我更不好意思了。”岁雪捂了捂脸,语气却轻快,可没让沈纾星听出什么不好意思。她边走边侧过身,向后指了指,“瞧见了吗,千秋尊者也来了。”
沈纾星听到消息之后就赶了过来,在刑罚岛等了许久,不止看见了闻千秋,还有先他一步赶过来的白芍和霍潇潇等人。
一看到这群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沈纾星起初没琢磨透岁雪的动机,一个应该与万聿礼是同伙的人,怎么会亲手把人送进刑罚岛?
定隙暴露,无上者们就能顺着这条线索抽丝剥茧。毒害楚风的罪名一旦定下,万聿礼会被逐出云城。
若是还能借此查出万家与影族勾结的证据,他难逃一死。
直到大胆联系到前阵子发生的事情,沈纾星的脑海里突然擦亮了一个猜想。
她不会是为了给我报仇吧?
“难怪你要我找个借口让楚风尊者去百兽窟一趟。”沈纾星心中得意又开心,却又笑不出来,总觉得岁雪有点冒险。
“我在暗处要让他输,很容易。”岁雪似看出了他的担忧。
她的眸光里浮现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轻声说:“我就是好奇他们到底有什么通天手段。”
沈纾星能猜到岁雪未明说的“他们”是指谁,除了万家,应该还有影族的人。
他思索道:“万一他们没有被保下万聿礼,让他死了呢?”
岁雪一点也不在意,侧过脸来看着他,话虽说得小声,却十分不客气:“死了就死了,谁让他想杀你?他骂你的时候也可难听了。”
沈纾星盯着那双清亮的眼眸,听着她继续幽幽说道:“江妄也该死,可惜让孚长老早来了一步。早知他这样命大,在固海楼的时候我就该为他准备一条路。”
她还真是想给我报仇。
沈纾星跟着笑了一下。
他解释道:“我是说,万一他们出事,会不会牵连到你?”
岁雪连忙举手做发誓状,认认真真保证:“我对下毒之事当真毫不知情。”
至于连累二字,岁雪并不担心。
万聿礼不会让他父亲失望,他宁愿自己一人去死,也不会牵扯出更多人,让他父亲与影族的合作蒙受惨重的损失。
“那就好。”沈纾星对岁雪的自信同样予以信任。
他对岁雪轻言细语间暴露杀意的震撼行为已经很熟悉了,只是有些不解道:“江妄和林月河欺负你许多次,按照你的性格,怎么却一直忍着?”
岁雪停下脚步,十分无辜地指了指自己:“我的性格?沈纾星,原来在你心中,我是睚眦必报心狠手辣的恶人。”
沈纾星被少女气恼又委屈的质问吓住,严肃保证道:“我当然不是这样想的。”
“他们二人的确讨厌,但一个是受我师尊照顾的故人之子,一个又是明月州的大小姐,与我的那点恩怨,不是能光明正大让他们去死的理由。”岁雪边走边摇头笑了笑,云淡风轻道,“而且,若非触及底线,我也不想杀人的,太麻烦了,谁不怕手上的血呢。”
沈纾星拉着她的胳膊,笑着问:“我是底线吗?”
这几个字落进岁雪的脑海,在行动之前不曾明晰地出现在考虑范围之内的问题令她一怔。
是这样吗?
岁雪认真回忆着当时的怒意。
决定今日在百兽窟外闹这么一场,是因为实在不想错过这个可以好好收拾人的机会,他们差点害死了沈纾星,还有什么理由能安稳地活着?
岁雪抬眸与他对视的瞬间,心中就有了答案。
在青年耐心又大方表露的期待面前,她憋着几分笑意,明明是应该笑出来的,但坠月谷中的一幕幕全都在此时浮现在眼前,压得她喘不过气。
沈纾星是月下高山上的一捧雪。
干干净净的人,只需要接受赞美与仰慕。
而她活在伪装和谎言之中,背负着不可告人的秘密,浑身上下的枷锁重重,在夜里醒来时也会以为手上粘腻的冷汗是没有洗干净的血。
有人说他愿意给予陪伴,何其荣幸,却是累赘。
沈纾星对岁雪太过了解,一眼就能看出她情绪不对。
“如果不想说话,可以听我说说别的有意思的事情。”沈纾星雅然含笑,伸手捧着她的脸,拇指轻轻划过她的眼眶。
岁雪哎呀一声推开他的手,捂着耳朵快步往前走去:“我现在不想听,我耳朵累了,人也很累,没办法和别人对话了,就想回去睡觉。”
沈纾星追在后面:“你累了不会说让我背你回去?”
岁雪似乎有点心动,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又快步往前走了,嘟囔道:“我又没有白练体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