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快死了哦。
段明霄缓步走来,在岁雪身边蹲下,月色化为一指长的利刃,切进岁雪的手臂,再沿着体内灵脉分布的轨迹,往下割去。
他是真的好奇这师徒两人的灵脉与别的修行者究竟哪里长得不同。
一缕寒气突然袭来。
月下摇曳的风,氤氲的雾,沙沙作响的花草,瞬间被封入一层冰冷雪白的杀气之中,之后是破碎成飞洒的冰粒。
无穷无尽的力量,极致的张扬疯狂,要毁天灭地,诛杀一切。
段明霄心头大骇,虚狱二字浮现在心头时,唤醒了与生俱来的恐惧。
他难以置信地盯着岁雪,连临死之前的最后两个字都被冻结在喉咙中:“圣女......”
寒气已经侵入骨血,瞬间将他体内的灵力蚕食殆尽,再从冻结的血液里往外扩散。
操控着月色游龙的手指结出冰花,沿着泛出寒气的皮肤一朵又一朵开满他的身体,胜似精心雕琢过的艺术品,晶莹无暇,美不胜收。
僵硬的尸体直直倒下,摔碎成无数冰屑。
风雪纷飞下的倒影坐直了身子,一眨不眨地盯着岁雪,神色享受,嚣张又挑衅。
只不过是释放了一缕虚狱的力量,岁雪浑身上下都被寒气入侵,蜷缩着战栗不止,星脉被冰粒缠绕,脆弱得再也承受不了一次攻击,身体似乎都冻裂了缝。
而这一股力量还想继续,先将岁雪冻结灭杀,冲破这一层人肉与骨血的束缚,将整个世界冰封。
濒死之感比任何一次都要真实可怕,岁雪浑身颤抖着,拼命压制虚狱的扩散,体内星蕴集中于倒影之上,被一次次侵吞,两股力量的冲击令她痛到麻木,有一瞬间分不清自己现在是死是活。
只想降下天火驱散寒意,哪怕让自己死在火中也好。
这个可怕的念头一旦冒出,就开始不受控制地疯狂生长。
岁雪仿佛找到了救赎一般,想要弯曲下僵硬的手指掐诀召来天火,帮她逃离这场看不见尽头与胜负的折磨。
雪中的倒影张了张嘴,大笑起来,你明明怕我,怕到连死在我这里都不敢了是吗?
岁雪失去的理智在这时回笼。
必须要活着,比他们都要活得久。
她无法从地上爬起来,更不提将这一片虚狱释放过的痕迹销毁,用尽力气也只能艰难地动动手指,想要凝聚出一只蝴蝶,却在一次又一次的尝试中感受着星蕴在指尖凝聚又消失的无能为力。
岁雪不允许绝望二字袭上心头,脑海里飞快闪过可以传音求救的人。
直到她突然想到了另一个问题。
不敢保证这些人见了她周围的森寒冰雪之后不会心生恐惧与恶意,这才令她终于尝到了绝望。
岁雪皱着眉头,一滴晶莹的泪滴凝在眼角,在月色下格外瞩目。
“岁雪!”
沈纾星的声音突然传来,带着一丝颤音,似乎以为她死了。
岁雪心头一惊,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告诉她这不是幻觉。
她努力抬起头,露出一双漆黑的眼睛,看着手持戡灵的人快步走近,熟悉的面容逐渐清晰,深邃而严肃的凝视令岁雪瞬间崩溃。
“怎么是你?你来做什么?”岁雪愤怒凶狠地瞪着沈纾星,心想着为什么又是被他发现秘密,真该杀了他。
沈纾星听不太清楚岁雪微弱的,含着翻涌血气的声音,却被她眼中的暴躁惶恐遏制住脚步。
戡灵也是神兵,此刻遵循他的心意,自动收入珍灵盒中。
剑宗弟子出门在外,剑不离手,除了神兵剑主之外。
沈纾星是个例外,即便他的道生之术也足以护他迎战,但是戡灵才是安全感的来源。
岁雪第一次见沈纾星手中无剑。
沈纾星收了戡灵,这才继续朝她走过来,隐去刚刚接到常廷的提醒一事,回答道:“我去市集中见了个朋友,恰好见到这个方向的星光很特别,像是你的星图,就过来看看。”
哪知正好看到岁雪一身血污倒在满地冰雪之中,身边是被冰壳包裹着的断肢残骸的一幕。
将这一片点香原摧毁的寒气发自她的体内,也在重回她的身体。
而这一股令人神魂俱骇的寒气太过诡异特别,即便是第一次见识,也能猜到是什么。
出现在岁雪身上的许多令他困惑的异样,都解释得通了。
可是,这玩意不是影族圣女才有的东西吗?
沈纾星压抑住太多至关重要的疑问,在岁雪身边坐下,把冻得瑟瑟发抖的人抱进怀里,右手运转治愈咒术,贴在她的心口,先替她止血。
他低头仔细看过她每一寸暴露在外的肌肤,光洁如玉的肌肤上布满干涸的血线,如瓷器的裂痕。
而她扬起一张满是污泥血迹的脸,漆黑的眼瞳死死盯着他,带着警惕与冷漠的探究,以及不可理解的怒气。
“我来救你,不怕。”沈纾星顿了顿,补充道,“也不会告诉任何人。”
岁雪被这句话奇迹般地浇灭脾气,眼中的恶意消失得干干净净,露出迷茫不解的神色,挂在眼睫的泪水终于从脸庞滑落,“你都看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