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
“那就回去,让我做一个试验。”
西泠越与兰筝同时给出了答案,让岁雪浑身血液一凉,好像已经被全世界抛弃。
逃!
在无上者真实的杀意面前,岁雪才知道自己方才要去青沧涧帮忙的想法多么可笑,她连自己的性命都保证不了,唯一的反应是逃。
黑剑重重击落寒枝,似乎根本不惧怕岁雪是否会因为被逼得走投无路而选择释放虚狱,与所有人同归于尽,毫无停顿地刺向她的胸口,决心要取她的性命。
岁雪心想,她的确不会释放虚狱了,希望某个人能够活下去的想法会比自己活下去更加重要。
铛!
朱雀从苍穹下璀璨生辉的星图中走出,一片翎羽落在西泠越的剑上,发出神兵相击的巨响,燃成熊熊大火将剑招吞没。
“不错。”楚风认得这一招是山令的绝技,惋惜之意越甚。
西泠越被朱雀缠住,岁雪却未能得到一刻喘息,扭头就见兰筝袖中的飞花碧藤毫不留情地追来。
岁雪心知不能与他们纠缠下去,后撤身往山下跑去。
漂浮在岩浆上空的黑灰凝聚成一支支长箭,朝着山路上零零散散出现的那些灰褐色的石板,猛冲而下。
无数团火球从流动于石板下方深处的岩浆里喷溅出来,引发了更为致命的混乱。
轰隆隆的爆炸声响彻山谷。
山中烧得通红滚烫的石头被抛向四面八方,在灰白的天色中留下无数道火红的痕迹。
炽热的岩浆冲出滚滚灰烟奔腾而下,四处横流,几个火浪接连扑来,吞噬了追击向岁雪的攻击,将无上者们拦下。
趁着这短暂的安全,岁雪用尽了全力往山下狂奔而去,心跳声像是回荡在旷野中的雷鸣,占据大脑的慌张、恐惧与自卑被耳畔呼啸的大风全部吹走,留给她一瞬间的茫然。
在空寂无人的山野,在三名无上者眼皮下,在云城,她逃得了吗?
西泠越的剑气骤然而至。
岁雪转身迎击这一剑,恰好看到朱雀消散,无数片零落的翎羽被剑气绞碎,在她眼中化为火红的光点飞散。
一黑一白两道剑光朝彼此飞射而去,在空中相撞,从山上砸落下的巨石被余波掀飞,碎成了阵阵粉末。
西泠越剑势一往无前,穿过纷洒的石屑刺来,背后是对他的必杀之意略有不满的兰筝。
岁雪在这一剑掀起的强风雷暴中,从云城的边缘坠落下去,耳畔风声呜咽。
西泠越站在边缘往下看着从高空中疾速下落的她,挥剑补上一道剑气。
杀意森寒,不留一线生机。
紧追而来的,还有一根碧绿的长藤,试图将她救回云城,带往永生的囚禁。
岁雪感觉到有一道锋利无形的东西击中了自己,切断了她对外界的所有感知。
耳畔呼啸的风声似乎停了下来。
破云而出的日光终于让她看见了,它近在咫尺,摇摇晃晃,最终模糊成白茫茫一片闪烁的光点。
岁雪心想,她会死在这里。
第117章
冬日的第一阵风吹过时, 西泠就下起了雪,晶莹璀璨的冰凌挂满了沿路的树枝。
常廷黑衣劲装,走在他乡陌生的街巷间, 地面积雪深厚,人烟冷清, 他就像是长长一卷白纸上的一滴墨迹, 孤独又渺小。
一阵如流水般悠扬的琴声穿过竹帘,回荡在一方小小的院子里, 时而激昂如水击石崖,时而和缓如幽涧潺潺, 在寂静冷肃的冬日中更显得婉转生动。
常廷走到琴馆门前,刚刚抬起手, 听到琴音时便自觉停住了打断它动作,等到一曲奏毕才敲了敲门。
两名小童子收了他的拜帖,把人引进了屋中。
暖阁不大,陈设不多, 素雅而简静,琴案一角点着香, 坐在袅袅青烟旁边的人身着黑衣,黑眸明净,一身气息如此刻的琴音般柔和却有力量, 是西泠小有名气的琴师,杜羽羡。
“阁下出手大方, 以万奇琴谱相赠,不知是想来我这里听曲, 还是论琴?”杜羽羡看向坐在对面常廷,言语客气得体, 不显傲态,和静不媚。
常廷说:“我只是一介粗人,听不懂先生的琴音,此次前来叨扰,是想请先生帮一个忙。”
杜羽羡手指停在弦上,琴音戛然而止。
他抬头看向常廷,一双眸光宁静无争,让常廷立刻预料到了被回绝的可能性只高不低。
“阁下以为我能帮到你什么?”杜羽羡问道。
常廷不急着回答,问:“先生曾经是东毓人?”
杜羽羡听出了对方已经打探过自己身份过往的意思,眸光不变,只是突然回忆起了一些事情,沉淀于心中的怀念与悲伤就在这瞬间一起重见天日。
他看回琴弦上的双手,拨出一串轻快明朗的琴音:“东毓人?恐怕不算,那只是我去过的地方之中最喜欢的一个,我少年时的确在永盛城住过很多年。”
常廷说:“但是那个地方已经被毁了。”
杜羽羡大致猜到他要说什么了,却又难以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