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女儿的福至心灵,紧紧抓住了父亲有些冷的手。
眼泪滴滴答答地落到了对方苍白的手背上。
细密的痛楚扔在折磨着这位不幸的中年人,缠在断腿处的纱布对他来说实在是没有什么用处的。
因为鲜血只会将这些洁白的纱布全都打湿,然后继续往外流淌。
大出血带走了他的精力,也带走了他的体温。
他感觉自己的眼皮很沉重,他想要抬起来,但却很难。
他听见自己的女儿在哭,但他却觉得这哭声好遥远,他费劲地睁开眼,看见重新站在自己面前的一个年轻战士。
对方的年纪和自己女儿差不多大,唇抿得很紧,眉毛皱着,手里头还拿着纱布。
男人一眼就看出来对方是要做什么,他掀了掀唇。
虚弱的声音几乎要飘散在空气中。
“不要把纱布浪费在我身上了。”
他说话很费劲,但周围的人都听见了,他很清楚自己的身体究竟到了哪一步,短暂的纠结之后,他渐渐看开了。
这场狗屁的灾难已经发生了这么久,那么多人都死了。
他一直都是个很平凡的人,能够活到现在已经很幸运了。
他看的很开,或许这是从他的长辈身上遗传来的,他们都觉得,死亡是回归天神的怀抱。
但他短时间还死不了。
腿是断了,但他还在喘气。
说完了这些话之后,他似乎就没力气了,重新闭上了眼睛,面色泛着青。
如果有医生,有药物,有工具。
男人的腿保不住,但他能保住命,以后再找上假肢,说不定还能重新行走。
但没有如果。
周围还躺着不少受伤的人,有些轻伤,有些重伤。
但无一例外的,是他们眼中没有了光彩。
那种生机,从他们的眼中消失了,他们变得麻木,对于身边的□□,他们无动于衷。
最难熬的一个晚上过去了。
天光大亮,但蒙在人们心上的那一层阴霾始终挥之不去。
国字脸男人愁的独自在甲板上抽烟。
军队里面是不让抽烟的,他也没有烟瘾,但他这两天的压力实在是太大了,他忍不住想要发泄一下。
顾未然坐在小船上和对方对上视线之后,两个人都愣了一下。
男人看着自己手指间夹着的烟,颇有点手足无措地弄灭了,他有点不善言辞,干巴巴地摆弄了半天,才挤出来一点话:“您…您好,多谢昨天…”
顾未然打断了对方说话的节奏,指了指自己身下的船只:“你这船还要吗?”
男人定睛看过来,才发现顾未然驾驶着的这条船是他昨天匆匆忙忙开过去的那条,后来大白鲨突然袭击,他被救上了游艇,这条船就漂远了。
也不知道顾未然是怎么找到这条船的。
过了大约十五分钟之后,顾未然连船带人被吊到了护航舰上面,国字脸男人脸带着几位真挚的笑容。
“还没向您做自我介绍,我叫何毅,这次真的是谢谢您了。”
顾未然伸出手,和对方简单握了一下手:“顾未然,不必多谢。”
打招呼点到即止,顾未然嫌弃眼帘,直接表明来意:“你们现在时不时很缺药?”
何毅那张充满了正气的国字脸上露出了复杂的神色,他点点头:“是的。”
顾未然没有停顿,劈里啪啦地将自己想说的话给扔了出来。
“我船上还有一些多余的药物。”
她将挂在自己身上的黑色背包给取了下来,将放在里面的东西递给了站在自己对面的男人:“这些药我们自己现在也用不上,不如给你们好了。”
看着她递过来的一大包药品。
消炎药,止痛药,纱布,消毒水,他甚至还在里面看见了镇定剂。
联系一下护航舰上眼下所面临的困境,何毅简直都快落泪了。
如果这都不算雪中送炭,那什么能叫雪中送炭呢?
“谢谢!谢谢您!以后要是有什么我们能够帮得上忙的,只要您开口,我们绝对不会推辞!”
顾未然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好,我记下了,你先去忙你的吧。”
看着男人跑远,顾未然找在边上执勤的战士要了根麻绳,慢条斯理地戴上手套,然后速降到了停在下方的自家游艇上。
短距离快速度,隔着厚厚的手套,顾未然的手掌和手指还是不免一阵发热,她甩手将手套扔回了空间里面,仰头看了看天上飘浮着的云朵。
她想要的东西护航舰上到处都有,但她敢开口,对方未必敢给。
这时候,妹妹的脑袋从边上冒了出来。
顾书然的视线略带着一点探究的意味,扫来扫顾未然空空如也的双手:“热心市民顾女士完成任务了?”
顾未然伸出手拧了对方一下:“促狭鬼。”
“那些东西他们是收了,就是不知道之后咱们开口问他们要东西的时候,他们会不会给了。”
顾书然把另一条腿也给搬上沙发,嚼着嘴里的东西:“咱们少说也是救了他们十几条命,我看那领头的挺好说话的,说不定能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