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昨晚吃的饺子还没消化。”司樾懒得去。
她说完又瞥向身边的恒乞儿,恒乞儿仰头,茫然地看着她。
她遂改了口,问:“都有什么好菜?”
“这……”白笙为难道,“您是知道师父的脾气的,好菜确实没有,只有好酒。”
“大过年的菜都没有,算了算了,不去不去。”司樾又懒了,挥手就要走。
白笙看出了她是为了徒弟说话,紧忙道,“您那桌没有,可小辈们的酒席丰盛得很。”
“什么?岂有此理!”司樾脚步一顿,“那我坐小辈那桌。”
纱羊睨她,“你害臊不害臊?”
“臊个屁。”
司樾又对白笙道,“事先说好,我是一穷二白,不管今天有多少人来,我是一个红包都拿不出的。”
白笙无奈地笑了,“随您、都随您,我照办就是了。”
司樾点点头,“这还差不多。”
两人聊着天,恒子箫余光看见山长正要离开,于是轻轻对司樾道,“师父,我想…”
司樾摆手,“去罢去罢。”
恒子箫对着司樾和白笙行了礼,抱着木匣往山长的方向跑去,唤了一声,“山长!”
山长一滞,回过头来,“是恒大,啊,不,是子箫啊。”
和他同行的乙丙两堂先生也跟着停了下来。
恒子箫站在他们面前,一时不知如何开口,顿了顿才道,“您要去哪儿?”
“自然是回我的院子。”
“您以后都住在这儿了吗?”
山长点头,“是啊,我是裴莘院的山长、裴莘峰的峰主,自然住在这里。”
恒子箫一愣,这才意识到,山长也是一位峰主。
“就您一个人么,您的弟子呢?”他问。
乙丙两堂的先生笑了,“可不就是我们么。”
看见恒子箫眼中的惊诧,山长道,“裴莘峰性质特殊,不便多留弟子。我们在这里清修三年,便又要迎下一批学生了。”
恒子箫抿了抿唇,复又道,“那我每旬都来向您请安。”
这话倒让几个先生惊诧了。
今日拜师,留下的孩子们无一不是殷切地跟在自己师父身旁,恒大能特地来找先生辞行,已是让人意外,没想到他竟然还想每旬都来看望从前的先生。
山长心下动容不已,面上却摇头,“你还没有筑基,不能御剑,从停云峰到这里,步行要花多少时辰?你的心意我领了,但不必这么劳神费力。”
御剑……
恒子箫低下头,有些沮丧,是了,他还不会御剑呢。
“好了,回你师父身边罢。”山长道。
“我…”恒子箫跟了两步,“我还想去宿舍看看,行吗?”
“你是有东西落在那儿了?”山长一皱眉,“这可难办,学生宿舍都落了锁了,你要先去厨房那儿借钥匙才行。”
“知道了。”恒子箫点点头。
他目送三位先生离开后,朝着宿舍跑去。
这条路他每日都至少往返三次,不管是哪一次都是人来人往、热闹喧嚣的,独今日只剩下了他和两旁的白雪。
天地白茫茫一片,清静得让恒子箫有些陌生。
他路过一排光秃秃的树,忽而想起,去年的三月,他抱着婷珠的裤子和师父的鞋子躲在树后,焦头烂额之际,正遇上蓝瑚带着紫竹在树外收集春雨。
他不由得停下了脚步,定定地望着那一处,耳边隐约响起了蓝瑚的笑声。
「你一个男子,竟不忌讳女红?」
……
「那就说好了,晚上见。」
如今眼前枝叶凋敝,蓝瑚紫竹收集春雨的那些草木全都被压在雪下,看不见了。
恒子箫抱紧了怀里的木匣,继续往前走去,不知不觉间便走到了自己住了一年的宿舍。
他在门前驻足。
那老旧的木门上挂着一把粗壮的铁锁,锁上锈迹斑斑,四周杳无人烟。
谁也不剩了。
他定定地望着那寒锁,左右顾盼,两边的屋子全都落了锁,进不得屋了。
「正好!你我就在此一分高下,败者滚出裴玉门!」
「主人!」
他霍然回头,宿舍前的空地上却并没有怒气冲冲的宁楟枫和焦急阻拦的凌五,只有一片苍茫的雪。
他望着这一片白,良久沉默。
倏地,头上一凉,一团雪砸在了恒子箫头上。
恒子箫惊得抬头,就见身前宿舍屋顶上坐着司樾、飞着纱羊。
司樾从瓦上又挖了一团雪,似笑非笑地俯瞰下面的恒子箫。
“哈,”她团着那团雪,“物是人非事事休,却道天凉好个秋——”她把雪团结实了,一抬手,对着恒子箫砸了过去,正中他的脑门。
恒子箫被砸得一懵,茫然地望着司樾,“师父,您什么时候来的,为什么砸我……”
他话没说完,头上就又中了一团雪。
“哈哈哈哈你看看你,”司樾指着他大笑起来,“和那读书人混了一年,书没学多少,倒学了一股子的穷斯文。”她说着,手上已挖了第四团雪。
纱羊出声提醒道,“愣着干什么?别人打你,你还和他废着许多话,先打回去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