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因如此,才要去看看。”恒子箫虽是这么想的,可还是望着司樾,不确定自己的想法是否正确。
“好啊,”司樾笑看着他,“你倒是活络了不少。想去去吧。”
得了司樾的应允,恒子箫一点头,起身出了门。
上回在洪府,他太过愚钝。
乱葬岗离他如此之近,他却一连数十天都没过去看一眼,到后来还得是师父亲自领着他去。
他起初还想,难道师父真要他给凡人当上一年半载的犬师?没曾想原来在洪府耽搁那么久全是他自身之故。
也不知每天他外出遛狗、路过乱葬岗时,师父那似笑非笑的眼神下,都是怎么看待他的——一想到这里,恒子箫就双耳发烫,羞耻得想要以头抢地。
他如此蠢笨,也难怪师父要特意买个花篮点他。
这样的错误他再不会犯了,以后凡到一处地界,他必将方圆几里先探查几遍。
恒子箫一身黑衣,又敛了气息,在这未点灯的夜里行走,普通人还真看不出他来。
出了门,恒子箫看了眼屋后的山林,又扭头先往下方的村庄探去。
此时虽不到夏季,可南方的天气已有些闷热,再加上数日来的大雨,屋内应当潮湿憋闷,需要开窗透气。
这一路走来,恒子箫路过的大多村子都是夜不闭户,唯独这何家村家家户户紧闭门窗。
他绕着村子走了一圈,发现村子比他想象得要大得多。
可除了每户人家屋后都栽了一两棵柳树外,也再没别的异常了。
恒子箫想,凡事不可能都如洛城乱葬岗那样有现成的证据日日摆着,或许是今日时机不对,又或许村长只是单纯排斥外地人。
他走村子的最西侧,再往西过去,远处有一片槐树林。
非恒子箫机敏,而是半夜时分的槐树林实在是惹人注目。
相隔数里,又是在深夜,远处的那些槐树枝杈纠缠,竟织出一片比夜还沉的黑暗。
有人将槐树称为鬼树,其形状在暗处确有几分悚然。
他既然来了,不妨前去一看。
恒子箫朝着那片槐树林走去,甫一靠近,一股寒气扑面而来。
何家村依山,本就较城里阴冷,这片槐树林更是阴寒。
虽然阴寒,但这里的槐树长得却比村口那株要好,树上已长满了绿叶和花苞。
有关槐树的传闻实在太多,或是神树、或是鬼树,或是福树、或是祸树,记载不一。
只是他们因为水灾来此,见到如此众多的槐树,叫恒子箫不免想起曾读过的一本地方县志,上记:神槐在泜河东岸。明河堤数溃,民受其害。有神示梦于邑人曰:我城隍神也。悯若等久罹阳侯之难,今已植砥障矣。厥明视之,岸畔果有槐生焉。自是终无河决之患。
何家村村口村旁都种植了槐树,不知是否也有过此类传说,因而将槐树视为了神树。
恒子箫摸索着往里走去,在有关槐树乃鬼树的论调里,有一证据,说是槐树生长过快。
他不知这些树长得快不快,但实在是高大磅礴,越是往里走,里面的槐树就越是高大。
他终于走到了尽头,此处离何家村已有十里地,不远处是一座小丘陵。
山下竖一石碑,恒子箫过去一看,亦是用黑红色的漆刻的字,写的是“何村冢”。
他往山上走去,这座山上是密密麻麻、排列有序的坟包,看数量,何家村俨然是个有百年以上历史的村庄。
在坟山山顶,有一株参天巨槐,比恒子箫这一路走来看见的所有槐树都要高大、都要茂密,五人尚不能合抱树干,干上树鳞斑斑,有人将其称为龙鳞,但恒子箫生不出观龙的敬畏,反倒有些说不出的古怪。
和一路过来的其他槐树不同,这棵槐树上已结满了槐花,一串一串雪白的穗子垂下,煞是壮观。
除了开花之外,这棵树实在大得可怕,树上枝条肆意伸展,如一把伞般遮盖住了整个山头,将全山上下的坟墓尽数纳入荫下。
风一过,满树白花摇摇摆摆,和底下的坟冢遥相呼应,像极了一条条白色的挽联。
树底有一四方鼎,鼎里插满了残香,两旁还供了瓜果。
看来何家村的村民时常到树下祭祀。
这树给恒子箫的感觉不好,可除了这虚无缥缈的感觉外,也再没旁的证据。
他转身欲走,走了两步,倏地折回身来,取出司樾给他的金鳞匕,往树干上猛地一刺。
刺入之后,倒没有恒子箫预想中那样流出鲜血来,可刺入的瞬间,那触感让他吓了一跳。
不像是刺入木头,却像是刺入了皮肉!
恒子箫拔出金鳞匕,抬手抚摸树干。
这棵老槐的树皮脱落了不少,未脱落处也干裂成块,呈现出所谓的龙鳞。
恒子箫细细摸去,手感又和普通的树皮没有区别。
他看向手里的金鳞匕,迟疑地又在树干上轻轻划了一刀——
果不是他的错觉!
他用金鳞匕杀鸡宰鱼无数,十分熟悉刀尖剥肉的触感。
这刀刃之下就是柔韧的皮肉,绝非树木!
恒子箫从储物器中取出一张自己在洪府画的分阴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