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中总体上静悄悄的，对皇帝濒死、皇子失踪的事全都秘而不宣，就好像那些足以动摇国本的大事从没有发生过一样。
景元帝不傻，他当年从夺位，便是从揣测操纵人心开始的，对于自家周围互相牵制的那些势力，他不能说没有了解。
无论他现在有多想把楚矜言“该得到”的都给他，可人不在身边，他越是往楚矜言身上堆砌荣宠，就反而会令他的处境更加危险。
从解毒醒来开始，皇帝几乎没睡过一个全然放心的好觉，午夜梦回，他一时看见脸色苍白、眼神幽怨的淑妃，一时又看见他们母子俩面上带血、无言悲泣。
梦中的淑妃总是沉默的，可无论他如何努力，都触摸不到对方，过去的欢乐、冷宫的凄楚，一切场景便如同梦幻泡影，在梦中一一展现。
而他只是一个过时的局外人，根本没有切实触碰的权力。
每当皇帝忍不住叫着她的名字，心痛难耐地醒来时，他又会不可避免地想起自己说的那些绝情的话，想到当年的那个晚上，想到楚矜言为他母亲切切哀求、几度屈膝，或想到就在之前不久，自己是多么冷漠无情，亲自上门，逼死了她。
这些事在当时做下时是那么轻易，可如今镖镖回旋，又着实令他满头冷汗、痛彻心扉。
他怎么都想不明白，自己当时何以糊涂至此，心狠至此！
皇帝觉得自己许久都没这么清醒过，强烈的后悔和痛苦几乎击垮了他，尤其是如今楚矜言不见踪影、生死不明，让他即使想要补偿，都无从做起。
不过，他总算还可以为这个多灾多难的儿子做一件事。
皇帝定了定神，斟酌再三，终于在面前明黄色的卷轴上落了笔。
***
楚矜言是在七日后得到了他想要的消息。
雪客在半夜啄响了窗棂——自从他醒来之后，就让温南安自己去找屋子睡了。
小鸟和从前没什么变化，楚矜言一开窗，就高高兴兴地跳进来，扔下一张小纸条，亲亲热热地蹭着他的手指。
楚矜言很给面子地抚摸着小白鸟，一边看着纸条上言简意赅的汇报，终于露出一个放松的笑。
被封闭软禁多日的白家众人，终于可以重见天日了。
给皇帝解毒的时候，趁所有人不注意，楚矜言在他身上留下了一封密信。
信中并未多言，只以剖白心迹的口吻为白将军表了一番冤屈，又说北疆大局已被自己留下的人所掌控，以徐双林为首，可时时与皇帝策应，即使是白家，也无法像从前那样一家独大了。
他心里很清楚，皇帝心中最忌惮的，无非就是自己再与白家勾结，意图不轨，他便只言明自己恐怕命不久矣，会悄悄死在外面，请皇上放心。
只是白家实是社稷肱骨之臣，如今边患未清，还请皇上大局为重，让白将军戴罪立功云云。
这番话并无多少巧思，若他们还是从前的关系，便是在他舍命相救的前提下，皇帝是否能够放心、是否能应允那些请求都是未必，可如今却不同了。
如今他正急着不知该如何补偿自己才好，再加上知道自己是皇室血脉，以那人的性子，心中疑云登时便能消弭大半，楚矜言不怕他不上钩。
果然，多日来对白氏悬而未决的评判前日终于下达，圣旨中只淡淡斥责主将识人不明、贻误军机，以罚俸降级论处，白崇明暂居京城，白山青官复原职，至于北疆，便仍由镇北军部将执掌，着他们戴罪立功。
相比起险些失守的北部防线，这样的处罚已经是相当轻微了。
圣旨一下，前些日子猜测皇上要那镇北将军开刀的大臣们顿时摸不着头脑了起来，这样一看，别说君臣相忌，皇上这简直是荣宠非常啊！
冷落多日的镇北将军府顿时又门庭若市起来。
只是经此一事，不论是白崇明，还是白山青，都已早非昔日，白家人谢了圣恩，便闭门谢客，极为安分守己的样子。
楚矜言见他们这波配合打得不错，也算是松了口气。
半夜时分，他站在那间小小的客栈床边，望着窗外的月亮，心中久违地泛起轻快而隐秘的欢喜。
这样一来，白家的命运……白柔嘉的命运，是不是已经，算是被自己拨离了既定的轨迹？
这一大劫难，应当算是过去了吧？
楚矜言尚且不敢完全确定，可直播间内的观众们已经弹冠相庆起来。
观众们虽然对这个NPC越来越不走寻常路的行事作风有些疑虑，可到底大多只是抱着看乐子的心态，没有深思的意思，楚矜言连番奉送一些他们想看的画面，许多人的注意力便被成功转移了。
直播间的观众已经越来越多，据他们所说，这游戏直播简直有几分连续剧的意思，时时更新、画面精良，观众们对这种新型“追剧”形式很是新奇，只以为是游戏公司有意推出的新业务，对这“第一只螃蟹”，在各方面也很是宽容。
NPC视角也开始像那些主播一样时不时屏蔽他们？
没关系！数据人也有人权！尊重NPC隐私！
屏蔽间隔突然，剪辑效果不好？
没关系！毕竟是做游戏起家的公司，不必以真的电视剧的标准来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