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停下来,烦躁地一掌扫落了案上的笔墨杯盏。
这下,所有人都诚惶诚恐地跪了下来,楚矜言本能地伸手,挽救了一只白玉茶杯。
另一边,白老将军却抬头挺胸,语气铿锵道:“陛下不必忧虑,南陈之所以如此嚣张,究其原因,也不过就是边境打了几场胜仗,拿了几座城池,若我大周将战果夺回来,他们断不至再有如此气焰!”
景元帝闭了闭眼,已经有文官犹疑道:“这谈何容易……”
“老朽一生战阵,还从未有过惧战避战之心。”
白老将军一字一句:“陛下,臣虽已古稀,可国家有难,不得不挺身而出,如今南边边境忧患四起,百姓民不聊生,还请陛下恩准,赐臣兵马,出征琅江,以正国威!”
此言出口,座中都是一惊。
连楚矜言都忍不住惊了一下,这……有些超出他的规划了。
之前在冬狩猎场中,告诉江逾白,他们很快会将边境城池收回,可那时他也没想过是要由白家的人来做这件事!
白家声威已是举国皆知,满漠北只闻白家军,不闻君上,其实对于武将来说,已经处于十分危险的境地。
近年来,中央一次次拖欠军粮,欲以均需制衡北疆,其心便已可见一斑。
这时候,若再让白氏掌兵前去南方,恐怕景元帝半夜都要被噩梦惊醒了!
更何况,退一万步来讲,即使是形势所迫,朝中无人可用,皇帝不得不再放兵权,甚至不考虑君臣相疑的祸患……白氏是以骑兵起家的,擅长在开阔的草原打阵地战,南方水战却是完全不同的概念,又如何能保证得胜?
楚矜言心下正是犹疑,突见面前弹幕又是一闪。
【唉……白家这些人,是真的忠义,可也真的是太直了,也有点自视太高,简直是可以写进教科书的功高震主……难怪光脑推衍会落得满门抄斩的下场……】
【虐恋,真的是虐恋】
【好难过,自古名将如美人,不使人间见白头啊】
楚矜言手一抖,茶杯掉到地上,哗啦一下摔得粉碎。
第48章 NPC遭受惩罚
有那么一会儿, 楚矜言耳边空旷一片,什么都听不见,但他很快回过神来, 发现景元帝正严厉地看过来, 许多人的目光也都落在自己身上。
楚矜言心里一跳。
“陛下恕罪,”他连忙行礼, “臣病中无力,失仪了。”
皇帝的目光显得有些阴晴不定, 又看了楚矜言一会儿, 才道:“起来吧。”
楚矜言:“……谢陛下。”
他的腿已经跪麻了, 好在永安宫永远烧着暖洋洋的地龙,刺痛还尚能忍受。
但楚矜言站起来的时候,还是“不小心”踉跄了一下。
景元帝的眼神顿时有点复杂。
他控制不住自己矛盾的心理——就像这么多年, 他既未让淑妃无声无息地消失,却也始终眼不见为净,一次都没有去看她,对于楚矜言, 便连带着也如此。
皇帝一面痛恨着这个代表着自己耻辱的年轻人,一面看到他的脸,又不禁要心软。
怎么就……偏偏不是朕的儿子呢?
景元帝一瞬间产生这样的想法, 又瞬间惊醒过来,为自己的软弱而心惊。
怎么能这么想。
他立即将目光转移开去,心想这孩子与他母亲一样, 最会装模作样, 谋骗人心。
朕绝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永安宫中一场小朝会, 表面上开得平静,看上去君臣相得, 可每个人从殿中出来时,都是一身冷汗。
章之瑜在僻静的拐角处拉住楚矜言,皱起眉头。
他们本该是这一场逢场作戏中最统筹全局的人,可不知道为什么,他最得意的弟子反倒有些失魂落魄的。
楚矜言抬起头:“……老师。”
他现在的脸色看上去是真的不好了。
章之瑜吓了一跳,摸摸他的额头,火炭一样烫。
这下,长辈关切的情绪顿时占了上风。
“卿臣?”须发皆白的老爷子忧心忡忡的,“怎么烧成这样,是真的病了?”
章太傅是少数知道楚矜言仍然身具武功的人,楚矜言没想瞒他。
况且,以他老师的聪明程度,他们若要日常相处,想瞒也瞒不住。
楚矜言一时竟都没力气回他,方才心神失守之下,那个直播系统突然弹出【警告】,他尚未及反应,体内运转的功法就突然出了差错,连带着寒毒一并来势汹汹,险些让他当场喷出一口血。
在景元帝面前的表现,也并不全是装相,中间有一会儿,他是真的快要晕过去了。
章之瑜面露焦急之色,他这个徒弟一向让人放心,哪怕是从前在宫中不好过,也从来是会好好保护自己的,除了最早几年实在年少孱弱,他已经许久没有见过徒弟露出这种脆弱的模样了。
“你宫里的人呢?”
章之瑜一把握住楚矜言的胳膊,他虽然年纪大了,可身体一向康健,也不觉得费力,皇帝宫室的庭院中宫灯长明,他连忙往院前侍者聚集的地方寻找。
如今是隆冬,景元帝朝后留着老臣们议事,总也得考虑各位老爷子的人身安全,因此侍者和轿夫们被破例放进宫来,都在殿门前那片区域等着,待老大人们一出来,便能被立即扶上暖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