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
景元帝心中有些踌躇,不知为何,近来——或许是从上一次开始,他对大皇子的看法,便与从前有了差池。
即使并不会为楚矜言而怎么处置楚知行,可得知一个想来表现乖巧仁孝的儿子,背地里却竟有那么多心思,他心里总还是不舒服的。
这一次,景元帝也觉得自己是多想了,可他看着楚知行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便有些恼火。
楚矜言面上流露出一点焦急之色,仍坚持道:“……陛下,大皇子手头事务繁多,怕抽不开身,还是三皇子……”
“如今还有何事比北疆重要,”楚知行开口了,讽刺地看了一眼楚矜言,对景元帝躬身道,“儿臣愿卸下一切职务,为国出征!”
皇帝的脸色稍霁。
如此看来,知行也不全是为了名利,到底还是心系国运的。
楚矜言紧走两步:“大殿下此行当真不妥,陛下——”
“倒要问问二殿下,为何要如此阻挠于我?”楚知行转过身,“楚矜言,你便是有什么误会,一心要与我作对,也不该如此不分轻重,拿边城百姓的性命做筹码!”
楚知行说得正义凛然,不少人都跟着点头,看向楚矜言的目光,便难免更多不满。
景元帝的目光在他俩中间转了一转,最终沉声拍板道:“既如此,那便由——”
“陛下不可!”
楚矜言猛地跪了下来,他很少有在朝堂上如此高声厉色,竟一时也将场面震了一震。
楚知行先是一顿,眼中却添了几分喜色。
在他看来,楚矜言这是乱了方寸。
如此甚好,上一回,他便是被打得措手不及,方寸大失,才会栽在阴沟里,这一回,果报是要报在楚矜言身上了!
景元帝深深皱眉:“你退下。”
将兄弟阋墙的恩怨置于朝事之上,岂不是让诸位大臣都看了天家的笑话!
楚矜言不退反进,脸上满是焦急,他又看了楚知行一眼,随即像是下了什么决心,豁出去似的道:“陛下听臣一言,臣万死,可大殿下万不可前往北疆!”
甚至已经有侍卫上殿,要将他拉出去,可楚矜言不待任何人反应过来,便极快地抛出了积蓄已久的砝码。
“臣本万万不敢泄露此密,可……大殿下‘遗失’了圣祖盘龙玉佩!”
景元帝猛地站了起来。
他不愿承认的儿子双臂已被侍卫扣住,却满脸决然:“臣一死不足惜,可北疆之事不容一点差错,深恐大殿下会因此见忌诸将——陛下,臣别无所愿,只求您三思!”
楚矜言的眼中甚至升起一层薄薄的泪水,他看了同样呆住的楚知行一眼,带着难以抑制的深切恐惧,又转向高高在上的景元帝,像是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一样,挣扎着膝行两步。
“陛下!恕臣不能叩首,今日冒死直言,若再有贪求,便惟乞陛下念及过去的情分,护臣母亲的性命。”
第54章 NPC对峙朝堂
再次被迫现场围观皇室纠葛的大臣们:“……”
楚知行震惊地看着在他面前表演得确有其事的楚矜言, 这种震惊甚至还大过了对方是怎么知道自己丢失玉佩的疑惑。
他是什么意思?这副“不幸撞破秘密,被以最重要的人威胁不准说出口”的剧情,他是怎么好意思演的!?
可是很快, 这种愤慨就被货真价实的恐惧掩盖了。
景元帝紧盯着自己素来看重的长子, 一步一步走下御阶。
楚知行没忍住倒退了半步。
景元帝盯着他的眼睛:“你的玉佩呢?”
“父、父皇……”
楚知行的腿有点发软,他几乎没见过露出这种表情的皇帝。
他甚至都想不明白, 即使那玉佩珍贵,如何便会重要到这种地步。
当时, 在冬狩场中遗失了玉佩之后, 楚知行下意识选择了隐瞒, 一方面,是他隐约知道这东西作为“礼器”的重要性,另一方面, 也是他觉得自己在猎场中的遭遇太过丢人了。
换句话说,对那玉佩本身的尊敬,在楚知行这里,实在寥寥。
以他的现代人思维, 很难对古人们奉若圭臬的礼教产生切实的敬畏心理。
可是……从景元帝的表情,楚知行知道自己大错特错了。
“父皇!”楚知行连忙抗辩,“儿臣从不曾如此威胁过二弟!那玉佩、玉佩……”
景元帝:“哪儿去了?”
楚知行一噎, 额上冷汗都要下来了。
承认丢失便是一大过错,隐瞒当日猎场中的危险,又是将天子置于危墙之下的另一大过错, 他能怎么说……
可恶, 楚矜言到底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楚知行突然背后一凉:难道——自己身边有他安插的人?
下面的大臣们也不免开始议论纷纷。
盘龙玉佩是皇家信物, 尤其是楚知行那一块——许多人之所以如此坚定地成为了“大皇子党”,便是因为, 在周国历代皇帝当中,那块玉佩十有八九都赏赐给了日后的储君。
而在景元帝刚刚登基,后宫尚未生变时……也有些年纪大的老臣记得,那块玉佩在最开始,是被毫不犹豫地赏赐给二皇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