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的手背上青筋迸发,他愤怒地将这摞宣纸掷在桌上,大掌重重地拍上去,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好,真好,她们真是朕的好妃子。”
“梁九功。”康熙怒喝。
梁九功瞧着康熙这幅样子,感觉自己的脖子凉飕飕的,随时可能分家,这个结果调查出来的时候,他便有种吾命休矣的感觉。
在小太监跟前威风八面的梁九功,此时在康熙脚下跪着瑟瑟发抖,等着康熙吩咐。
没想到,之前已经愤怒到了极致的康熙,叫了梁九功后,对于到底如何处置却犹豫了。
这些人里,有和他血脉相连的亲人,有为他孕育子女,早先很得他宠爱的妃子,甚至还有和他同享荣耀的妻子。
更别说这些人身后错综复杂的关系,饶是康熙,也顾虑良多。
他沉默了很久,将怒意忍下,颓然对梁九功说到:“罢了,这便先放朕这儿,让朕再想想。”
这一想,便又很是想了几天,康熙日日摩挲着这摞宣纸,还是下定不了决心。
“万岁爷。”晚膳前,敬事房的管事太监胆战心惊地端着绿头牌呈了上来,这几天万岁爷心情不佳,已经有好几个人吃了挂落,就连最得圣心的梁九功梁太监,都被斥责了好几次,乾清宫里气氛凝重,每次当值的时候,恨不得连呼吸声也不发出来,免得碍了万岁爷的眼。
若不是宫规要求绿头牌必须日日奉上,掌事太监也不愿意跳出来在康熙面前刷存在感。
毕竟这几日里,每次康熙看见绿头牌,都阴沉着脸,一副随时要发作的模样,掌事太监每日里都着实出了一层层的冷汗,每一日平安出去后,都得摸摸自己的脖子,确认项上人头尚且安好。
没想到,这一日却和前几日不同,康熙刚看见绿头牌的时候,确实神情又阴了下来,后来看到旁边的一个名字,好像想起了什么,神色舒缓几分,轻轻点点托盘:“招乌雅贵人侍膳。”
终于翻牌子了,掌事太监简直要喜极而泣,既然已经开始翻牌子,那乾清宫里压抑的气氛散去,一定也指日可待。
掌事太监脚步轻快地走了出去,想了想,亲自往永和宫去传旨。
莫说敬事房的掌事太监了,凡是乾清宫的宫女太监,都热泪盈眶,寄希望于被翻牌子的乌雅贵人,能将万岁爷哄好,这种动辄得咎日子,真真将他们吓到了。
于是等云珠接到旨意,梳妆打扮好,坐着肩舆到达乾清宫的时候,感受到的便是乾清宫的宫人们格外的热情。
冬日的天黑得格外的早,日头早就从天边落下,冷风呼啸而过,云珠从永和宫一路过来,即使有肩舆,也被吹得透心的凉。
走进灯火通明的乾清宫,上好的红萝炭在夹层里静静燃烧,烟顺着烟道排出,乾清宫里温暖如春,云珠冻僵的手脸才缓过来。
云珠也不是第一次受诏来乾清宫了,没见着康熙的身影,她也不慌不忙,作为大清王朝的皇帝,康熙说一句日理万机也不为过,这种召唤了人,却临时有事离开,实在是太正常不过的事情,云珠也没到处打听,她抬眼瞧了瞧,径直往绣墩走去,安静地坐着等着。
没想到素来眼高于顶的乾清宫大宫女,玉墨,却笑兮兮地迎了上来,托盘了还端着一盏茶并几份点心。
“贵主子您来了,这风呼呼地吹,您冻到了吧?这是江南刚送来的茶叶,您赶紧暖暖身子。”
这等待遇,云珠以前来乾清宫的时候,从来也没有遇到过,她思索着这份礼遇,伸手接过了茶,温和地说道:“这茶闻着便很香,多谢玉墨姐姐费心。”
玉墨见云珠接过,更加殷勤:“贵主子,万岁爷刚接到外面送来的紧急折子,招了大臣说话,一时半会儿结束不了,你要不进里间暖阁等着,里面更加暖和。”
确实,这间屋子虽然已经算暖和了,但和暖阁比起来,还是有冷风不断地从四面八方吹来,云珠坐着已经感觉到了嗖嗖地凉意。
而且乾清宫的暖阁,云珠也不是没有独自进去过,这地儿和书房不同,里面一般不会放什么国家大事,最多放上基本康熙最近感兴趣的书籍,没有什么不能看的。
云珠略一思忖,便应承下来,琢磨着还不知要等康熙多久,正好进去找基本有意思的书看看。
走进暖阁,厚重的毡布将窗户围地严严实实,果然一丝凉风也没有透出。
窗边的榻上,炕桌将榻的两边隔开成两个座位,这两个座位上,铺着东北送来的皮毛,坐下去好似整个人都要陷入其中,看着便舒服很多,云珠的脚步,下意识的往榻而去,坐到榻上,一抬眼便瞧见了炕桌上的纸张。
事情就是这么巧。
这暖阁往日里确实没有什么机密的东西,然而康熙这几日一直斟酌着如何处理皇后之事,梁九功那份调查结果他时时查看,试图找出一个合适的解决办法。
在他接到前朝消息时,正在暖阁里再次翻看,听到梁九功的奏报,便顺手将这摞纸放在炕桌上,带着梁九功走去了南书房。
乾清宫的宫女太监,除了梁九功就没有识字的,因此康熙很是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