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荷这一日一直在永和宫中,还未收到钮祜禄皇后薨逝的消息,骤然听见云珠的话,唬地跳了起来,不仅将云珠的孝服找出来,也将永和宫里其他宫人的找了出来。
云珠早已心急火燎地卸了耳环首饰,又将头发全部披散下来,等夏荷将孝服捧出,二话不说便拿了一件套在衣服外面,匆匆交代一句:“你们也赶紧换上孝服,再将永和宫里的喜庆装饰都撤下来。”
随即便又匆匆往坤宁宫而去。
云珠行色匆匆地走到坤宁宫,却被拦在了正殿之外。
举目望去,只见殿前的院子里被宫妃挤得严严实实,满目素缟。
然而反常的是,挤了这么多人的院子,却格外安静,没有人不满,也没有人抱怨,连佟佳贵妃,也只是冷着脸站着,不言不语。
“怎么回事?”云珠看到相熟的万琉哈氏,忙凑过去轻声询问。
万琉哈氏悄悄打探,见没人关注,才用帕子捂着嘴,轻声说到:“太皇太后来了。”
太皇太后!
这佛爷居然亲自到了坤宁宫。自从康熙亲政后,太皇太后便愉快地在慈宁宫里养花弄草,拜佛听经,后宫中非大事绝不关心,就连宫妃们的请安都叫停,除了皇后和几个蒙古妃子,其余人见慈宁宫的大门都摸不到。
一年到头云珠也只在大节日里见过几次。
这次,为了钮祜禄皇后的丧事,太皇太后居然亲至坤宁宫,这事情谁都没有想到,毕竟,太皇太后比钮祜禄皇后长了两辈,按理是不需要给钮祜禄皇后送行的。
然而,她还是第一时间赶了过来。
此事必不简单,想到这,云珠也忙敛气静声,再不言语。
坤宁宫里,太皇太后已经哭过一遭钮祜禄皇后了,被康熙反复劝说才止住眼泪。
康熙挽起袖子,在温水里将帕子浸湿,亲手服侍太皇太后梳洗:“太皇太后您体恤小辈,可惜钮祜禄氏是个没福的,若您为了这事难受伤了身子,这便是我们的不孝了。”
“玄烨。”太皇太后苍老的手安抚地拍了拍康熙,叫了一个久未被人称呼的名字。
悲痛和后悔充满康熙心中,他依赖地看着太皇太后,想要寻求一些安慰。
却只看见太皇太后冷静的眼神:“钮祜禄氏正是青春,前些日子又出了些乱子,钮祜禄家未必心里便会服气。”
康熙一激灵,将那些儿女情长抛之脑后。
他同样冷静:“皇祖母您的意思是?”
“现如今三藩未平,吴三桂还在外猖獗,为了大清江山的稳定,必须要稳住勋贵,万不能出现人心不稳的情况,钮祜禄家还有不少好女子,就算你不喜欢钮祜禄一族,其他勋贵家的贵女也不少。”太皇太后苍老的声音里满满都是杀伐决断。
太皇太后的言下之意,便是再许给勋贵一个皇后之位,她的意思,康熙已经明白了,但他内心是抗拒的,对于再立一个勋贵皇后,他打心里的不乐意。
这不是勋贵家的女子好或者不好,这些家族的女子,没有特别拿不出手的。然而,康熙实在受够了被勋贵掣肘的日子,南书房是他收回皇权的第一步,在他的计划里,未来权利将一步步全收回到皇帝手中,那些勋贵再不能凭着祖上的功绩拿捏他。
太皇太后不知康熙心中所想,的语气愈发严厉:“所以,你还存着将佟佳氏立为皇后的心思。”
“不。”康熙颓然否认,饶是他再偏心,也看出了这个表妹难当大用,更何况钮祜禄皇后小产的内情虽然被他压住了,但钮祜禄氏未必没听到只言片语,若再抬举佟佳氏,勋贵们那关便过不去。
康熙握着拳,不愿妥协:“朕身为一国之主,婚事都要贡献出来讨好勋贵,岂非笑话。”
“那,你可有心仪人选。”太皇太后耷拉着眼,想起了大行的皇太极和顺治,杀意一闪而逝。
“且无。”康熙果断回复,太皇太后盯着他看了好长时间,毫不见心虚,对于这个一手带大的孙子,太皇太后还是了解的,这话并不是说谎,他确实不像父祖,被后宫里的哪个女子迷了眼,只是单纯的不愿意罢了。
想到这里,太皇太后微妙的松了口气,她也不愿意将这孙子逼得太狠,与她离心,于是叹了口气,松口道:“随你,只你记住,一定要安抚好在外作战的那些人,大清江山不能毁于一旦。”
康熙沉思片刻,作出承诺:“贵妃,镇许钮祜禄家一个贵妃之位。”
太皇太后颔首默认。
祖孙谈完话,太皇太后这才被康熙送回慈宁宫。
坤宁宫里哀乐再起,院子里的妃嫔们鱼贯而入,再钮祜禄皇后的灵床前哭倒一片。
等到康熙从慈宁宫回来,移灵的法事开始。
萨满拿着法器开始做着法事,喇嘛也转着经筒喃喃念经,一项项仪式有条不紊地进行着,钮祜禄皇后被换上早早备好的衣服,玉蝉含入口中,移入梓棺之中。
皇后梓棺停灵坤宁宫正殿。
宗室王爷贝子,内大臣,大学士,学士,侍卫们进入乾清宫丹樨内,满汉文物官员集聚在乾清宫外,公主王妃命妇们鱼贯而入坤宁宫中。
坤宁宫内哭声又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