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到永和宫的时候,见到的便是这番景象。屋外的寒风被屋舍隔绝,屋内暖意融融,年轻的母亲嘴角含笑,温柔地注视着儿子,时不时亲昵地说上几句话。
这番普通人家再常见不过的情景,却让康熙心绪复杂,甚至对这个小儿子都有了丝嫉妒之情。
“万岁爷!”熟悉的龙涎香传来,云珠从画中抬头,果然了康熙,她撑住腰,便要在夏荷的帮助下站起来行礼,却被康熙一把按住:“无需多礼,坐着便好。”
云珠也不和康熙客气,顺着康熙的力度便倒向罗汉榻的引枕上,摸着愈发大起来的肚子,含笑看着胤禛一板一眼的行礼。
康熙满意地点头:“胤禛的规矩愈发好了。”
胤禛好似也听懂了康熙的夸奖,握着小拳头,不停喊着:“皇阿玛。”
康熙笑着摸了摸胤禛的头:“真是朕的好儿子。”胤禛笑得更加开心,挥着小手看向云珠。
“小阿哥真是好样的。”云珠也笑着夸奖。
胤禛又抓着毛笔,笨拙地往花瓣上填,云珠和康熙笑着看着胤禛的动作,一如寻常父母。
等到胤禛炫耀地将填完花瓣的消寒图拿起炫耀时,时辰已经不早,胤禛的眼皮都在打架,完全睁不开了。
云珠笑着夸奖几句,便让内务府新送来的乳母将胤禛抱下去睡觉,许是填消寒图精神过于集中,这一日胤禛没有再拖延,乖乖地被乳母抱住,回了自己的厢房。
康熙也站起身来,示意梁九功给他更衣。
一见康熙的动作,云珠便知道康熙这一日要留宿在永和宫。她对着夏荷使了个眼色,然后笑盈盈地说道:“万岁爷,今年内务府新送上来的料子里,我见着有松江的细棉布,这料子看着不如缂丝金贵,但摸上去又软又贴身,还很吸汗,胤禛自从穿过这细棉布做成的衣服后,再不愿穿其他的了,我想便让夏荷按着您的尺寸裁了身贴身衣服。”
崭新的里衣被夏荷呈到御前,康熙伸手摸了摸这衣服,果然触手软绵,他笑着说道:“爱妃费心了。”随即便示意梁九功将这衣服接过,自己径直往浴室而去。
云珠以前没有怀孕的时候,还会跟着过去看康熙有没有什么需要,自从有了身子,人便也犯了懒,只懒洋洋地躺在榻上,听着浴室传来的水声,没多久,水声便停止。
康熙从浴桶里站起,早已被梁九功检查过的里衣套上康熙的身上,果然如云珠所说,这料子看着不显,穿上身却比丝绸衣服贴身许多,后宫里这么多人,也只有云珠会从这种小事关心于他,康熙心神一动,感觉烛光下的云珠格外贴合他的心意。
云珠也同样换上了棉布做成的寝衣,见到康熙出来后,冲他轻柔地笑了笑,随即便被夏荷扶着躺到床上,康熙也掀被上来,两人头靠着头,说了许多亲热的话。
不知说了多久,两人终于睡了过去。
夏荷蹑手蹑脚地吹熄蜡烛,只留下守夜的一盏,随即坐在殿门口守夜,按着云珠的脾性,她是不爱宫女守夜的,她不自在宫女也受罪,这又何必呢。然而这一胎怀的艰难,夜里总总要醒来几次,夏荷便下了决心要替她守夜,当然康熙不在的日子里,夏荷能在寝殿的榻上凑合着休息,但康熙来了,这等没有规矩的事情是万不能发生的。
夜已深,万籁俱静的冬日,虫鸟的鸣叫早已消失,唯有呼啸地风声隔着厚重的窗框还能听见一二,突然间,喧闹骤起。
在殿门口守夜的夏荷是第一个听见的,为主子守夜之时,最重要的便是警醒,就连主子轻咳一声都不能错过,更别说是外面这么大的动静了。本来在打着瞌睡,头一点一点的夏荷瞬间一跃而起,披上厚衣服便往门口跑去。
推开门,还没出院子,便见不远处的天红了一片。
如意儿在后殿里叫得撕心裂肺,远远传来模糊的叫喊之声,隐约像是:“走水了!”
冷汗瞬间浸透了夏荷的背,她不长的指甲紧紧掐住掌心,维持着镇定,飞快往寝殿内跑去:“万岁爷,主子。”
云珠皱了皱眉,便要醒来,康熙在夏荷喊出声的第一时间便睁开了眼,他冷厉地望过去,眼中闪着嗖嗖冷光。
夏荷艰难地咽了口口水,费劲挤出:“万岁爷,走水了。”
什么!康熙掀被而起,披着衣服赤着脚便往外走去,走到正殿,大马金刀地一座,衣衫不整也没有影响他神色的骇人。
梁九功不等宣召,早便连滚带爬地跑了进来。
“怎么回事!”康熙沉声问道,语气里的愤怒已经不容忽视。
冷汗大滴大滴地从额头滴下,梁九功却半点也不敢擦,他战战兢兢,小心翼翼:“万岁爷,已经宵禁,没有旨意奴才无法出宫道,不知是何情况。”
“什么!佟佳氏没命令开宫道?”康熙一惊,随之大怒:“还等着干什么!还不快持朕命令,将宫道打开,再召御前侍卫进宫灭火。”
“是!”梁九功连忙跑去传旨。
康熙忧心地看着天幕。事情发生的突然,他也不知道到底情况如何,但望着那冲天的火势,便知事情不小,若短时间内不能控制住局势,真的会惹出大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