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多不过就是今年主事之人多了几位,主意多了几分,需要多耗些精神协调罢了。
让云珠忙碌的是,她突然发现,夏荷也到了该放出宫去的年纪了。
自从春杏出了宫后,夏荷便顶替了春杏的位置,近身服侍云珠,京城那次地动之后,春杏失了性命,也让云珠第一次意识到世事无常,豁出去求着康熙将胤禛接回宫中。
自从春杏离去之后,永和宫的宫女来来回回,但陪着云珠从入宫时走到现在的,仅夏荷一人而已。
夏荷做事不是最伶俐的,但她见证的云珠的那一段岁月,迄今为止,夏荷依旧是云珠最为倚重的宫女。
之前春杏出宫的时候,云珠便向夏荷承诺过,若想要出宫,直言即可,云珠一定会想办法满足心愿,然而一年年的过去,夏荷却从来也没有提过这件事情,这几年事情一件接一件的又没停过,云珠忙着照顾胤禛,怀孕生子,打理宫务,一时间也将夏荷疏忽了去。
直到这次,在放出宫女的名单上,云珠看见了夏荷的名字,这才恍然,原来和她一道走过这些日子的夏荷,也到了离去的时候。
云珠知道,后宫中有些妃子,对于服侍她们得力的宫女,不愿意放出去,也不知是忌惮贴身宫女掌握了她们太多的秘密,还是被伺候惯了离不开人,一个个机灵人就这么将一辈子留在宫中,更有甚者,既不愿意宫女出宫,又担心被皇帝看中,将人赐给太监做对食。
这等折腾人的事情,云珠绝不会做,宫中岁月漫长,宫妃进宫了是没有办法,但凡有条出路,哪个人又愿意将一辈子消耗在这寂寥的岁月中呢?
更别提赐给太监做对食之事,这是何等的自私,又是何等的折辱。
云珠非但不会拦着夏荷,她甚至盘算好了,按着春杏的旧例,给夏荷准备一份充裕的嫁妆,让她未来的夫家知道,夏荷不是那等无依无靠的小可怜,真有什么事,夏荷是能直接求到宫中的。
云珠虽然不舍,但夏荷出宫后能过上更好的日子,也能够聊以慰藉。
云珠从库房里精心选择了一些没有打上内务府印记,也没有计入康熙赏赐内档的物件,多以金银为主。将这些金银馃子和钗簪用江南送来的贡布包好,云珠这才招手将夏荷叫入了室内。
夏荷放下正在为云珠缝制的衣裳,恭敬地走进了卧室之中。
已经到了春日的尽头,前一天夜里的一场雨,枝头剩下的花朵全被雨打风吹而下,在地上零落成泥,淡淡的清香从残花中散出,将云珠的寝宫也熏得花香十足。
“主子。”夏荷走到云珠身前,等着听她的吩咐。
瞧着还是一如初初入宫时沉默少言的夏荷,云珠轻轻叹了口气,满是不舍:“夏荷,我前几日见到内务府送来的折子,你今年也到了出宫年龄了。”
“出宫。”夏荷怔了一瞬,茫然地看向云珠。
“你今年已经二十五了。”云珠满腹的离愁别绪,就这么被夏荷的茫然冲散,她看着夏荷,无奈地说道。
“居然已经二十五了吗...”夏荷声音低低的,却没有逃过云珠的耳朵。
“真是,怎么连今年多大都忘了。”云珠看着夏荷,感觉自己有着操不完的心:“可对自己上点心吧,日后嫁人了,更是要重视自己。”
嫁人!这个词让正茫然的夏荷瞬间回过神来,她打了个哆嗦,突然跪在地上:“主子,奴婢不愿出宫。”
“你这傻子。”云珠戳着夏荷的额头:“宫中的日子可不好过,你留在宫中干嘛呢。”
“主子。”夏荷砰砰地直往地上磕头:“主子,奴婢家里额娘早逝,阿玛很快又取了续弦,继母第二年便生了弟弟,在奴婢进宫前,家中给奴婢相了个四十多岁的大人作续弦,就等着撂了牌子嫁人,那个大人生性暴虐,上一个妻子便是被他动手的不堪忍受自尽的,奴婢实在不愿意,好在天可怜见,奴婢祖坟冒青烟,被选入了宫中,这才让他们的算盘落空,奴婢进宫这些年,家中从没有只言片语传来,出宫后还不知要受什么磋磨。”
“混账东西。”夏荷的话语很是平静,这份平静不知是经历了多少绝望才换来。
“夏荷,如若是害怕家中磋磨,你无需担心。”云珠握住夏荷的手,殷殷叮嘱:“只要我还在宫中一日,必然保你一日的平安,绝不会让你家这么磋磨你去。”
“你放心,我一定会给你选给好人家。”
夏荷却只惨淡的笑了:“好人家,什么才是好人家。”
“我额娘拼着命为我阿玛生孩子,结果没熬过去,我阿玛哭得肝肠寸断,可没多久继母便入了门。”
“自那之后,我在家中便是干最重的活,吃最少的饭,挨饿受冻从没落下。”
“要知道,我额娘可是和我阿玛一同长大,两人间的情谊不是假的,就这样,也如此薄情。”
“我又能指望什么呢。”
见着云珠似要说什么,夏荷撇撇嘴,鄙夷地说道:“主子,想必您不知道,春杏出宫一下想嫁的人,春杏去了后头七还没过就娶妻了,新婚妻子便是春杏的亲妹子,那人进门的时候,肚子大得遮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