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珠痴痴地看了摇篮里的乌那希,久久不愿离开。
直到康熙的脚步声在身后响起,趁着心里头还有勇气,云珠直直跪下。
“为何行此大礼?”康熙一惊,便要将云珠扶起。
然而云珠却固执的跪在地上不起:“万岁爷,臣妾求您件事。”
康熙伸出的手收了回去,和云珠同床共枕不少时间,对于枕边人的性情,他也不是毫无了解,他知道云珠不是没有城府之人,能让她跪地哀求的,必非小事。
“何事?”康熙凝神思索,云珠到底所为何事。是后宫之事吗?可云珠在后宫中话语权已不低,一般事情难不倒她,那是前朝之事?但云珠向来恪守本分,从不向前朝伸手。
康熙想了许久也没想到云珠所求何事,但,无论她要求什么,看着云珠憔悴的脸庞,康熙都打算若不是太过分,便直接应了就是。
“万岁爷,臣妾求您,待乌那希长大了,不嫁予蒙古。”
“大胆!”康熙冷冷斥责。
云珠的话音刚落,康熙原本准备应承的话语再不能说出口,已经伸出的手又缩回了袖子。
饶是康熙已经猜到,云珠所求绝非易事,但也没想到,她会给他出这么大的难题。
大清还在关外之时,便和蒙古守望相助,蒙古的贵女一代代不停嫁给爱新觉罗家族,爱新觉罗家族的女儿,也不断地嫁入蒙古诸部,蒙古和清廷,就这样一代一代的,交织成错综复杂的关系。
随着清朝入关,从世祖开始,便有意识的在减少蒙古女子在宫中的话语权,世人都说世祖是被孝献皇后董鄂氏迷了眼,殊不知,这又时不时世祖借着孝献皇后之后扫除蒙古势力。
在康熙的后宫中,蒙古妃子存在感更弱,高位妃嫔全是满族出身,再也无早些年后宫中被蒙古女子占据天下的情况。
但,和蒙古的亲缘不能如此断掉,既然皇帝不娶,那公主下嫁势在必行,这甚至都不是康熙本人凭着喜好能决定的事情。将公主嫁去蒙古,是基本国策,是政治博弈。
康熙再如何喜爱云珠,也决不能答应她这个要求。
云珠却并未被康熙的冷脸吓到,此时的云珠,单纯的就是在赌,赌的是康熙对于女儿的不忍之意,没有计算,没有筹谋。她也知道,这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即使机关算尽,也未必能达成目的,不如干脆点,直截了当将话挑明。
“这不可能。”康熙没有犹豫,断然拒绝。
云珠的心,好似沉在冰窖之中,终究还是她痴心妄想了,对于帝王而言,又有什么比维持他的统治更重要呢。
“万岁爷,太医都说了,乌那希身子弱,需要好好养着,蒙古气候、环境都不如京城,您将乌那希嫁去蒙古,这是生生要了她的命啊!”大滴大滴的泪水从云珠脸颊划下,她嗓子喑哑,隐隐能感觉到血腥之意。
康熙站起身,在不大的屋子里来回踱步,他沉思着,与蒙古联姻的策略不能改,但乌那希病了这一场,将她嫁入蒙古,能活多久还真难说。此时正是康熙对着病重的女儿怜惜最盛的时候,望着襁褓中刚从鬼门关救回的女儿,他也不愿意乌那希白送了性命。
理智与情感在康熙的头脑里不断的斗争,来回拉扯着,总难找到两全之法。
“既如此。”康熙拧着眉头,勉强找到一个均衡之道:“日后我在京城给乌那希赐公主府,让她带着额驸长居京中。”
这已经是康熙最大的退让,云珠从康熙的神色中看出此意,忙向康熙谢恩。
这一次能有此成果,云珠已经很满意,公主下嫁,能够有独立的公主府,和额驸感情不好,关上门过自己的日子不是难事,康熙既然答应将乌那希留在京中,云珠便有把握,保证乌那希不受委屈。
兵荒马乱的大半个月终于过去,永和宫里小格格熬过了重病的消息便如同插上翅膀,很快便传遍后宫,这让不少等着看热闹的人银牙咬碎,还要给永和宫送来礼物,为小格格的健康道贺。
云珠将各宫礼物全部都交给秋菊打理,登记造册入库,一套流程很是熟练。然后又在库房里找到合适的回礼,安排着稳重的人送回去。
腾出手的夏荷,也着手整治永和宫的规矩,不能春杏不在,永和宫便如此不成样子。
永和宫里,人人都忙碌起来,但这个忙,较之前些时日的愁云惨淡全然不同,是一种活力四射、生机勃勃的忙,好似永和宫突然充满了生命力一般。
云珠笑眯眯地看着宫人们斗志昂扬的模样,笑着走到胤禛和胤祚的厢房,此时的胤禛和胤祚,正头靠着头,担心着乌那希。
乌那希的病,让云珠忙得焦头烂额,又担心胤禛和胤祚染上病,云珠也许久没有见过这哥俩,全靠夏荷在中间传话。
好在胤禛和胤祚都是懂事的,并没有被额娘冷落的不忿之感,反而每日都在关心着妹妹的病情。
见到云珠笑眯眯地模样,胤禛还尽力维持着兄长的稳重模样,胤祚却一蹦三尺高:“额娘!”
云珠笑着将扑向她怀中的胤祚抱住,又搂住强装镇定的胤禛,一手环抱住一人,安抚着他们这段时日以来的惊惶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