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珠被秋菊扶着下了肩舆,又抽出帕子擦干净额头上冒出的汗珠,这才扶着腰走入景仁宫中。
景仁宫正殿里,已经被闻讯赶来的妃嫔堵得严严实实,云珠走入的时候,被排在门旁边的地位妃嫔们忙给她让出一条通道,露出坐在最前方的惠妃和荣妃二人,钮祜禄贵妃和宜妃既有身孕,又住在西六宫,此时还未到场。
惠妃和荣妃对着云珠点头招呼,又指了指身旁椅子,示意云珠坐上去。
云珠不客气地坐下,侧身询问:“目前情况如何?”
惠妃叹了口气:“皇贵妃娘娘这胎怀相一直不好,已经送入产房了,离生且远着呢。”
荣妃也沉默地叹了口气。
比起云珠,惠妃和荣妃才是真的心慌,毕竟此时宫务是她俩在掌着,康熙离京前甚至还特意找她们吩咐了一番,谁能想到,康熙前脚刚离开紫禁城没几日,后脚佟佳皇贵妃就发动了,若是佟佳皇贵妃真出了什么事,光是康熙的迁怒,就够她们俩喝一壶的。
惠妃和荣妃一时之间不知是该羡慕钮祜禄贵妃、德妃和宜妃,由于身孕逃过这一遭,还是怨愤为何佟佳皇贵妃不能提前几天生产。
景仁宫里将一间厢房布置成了产房,佟佳皇贵妃已经躺在里面,远远地都能听见她的哀嚎。
这声音不对!云珠皱着眉向产房望去。
这几年来,云珠也生过几个孩子了,她深知头胎最为凶险也最为费力,从发动到孩子落地,中间还说不好要多长时间,有那等生得慢的,耗上几天几夜都有可能。
从云珠得到佟佳皇贵妃发作消息开始,至今满打满算不足一个时辰,如今佟佳皇贵妃便嚎叫地如此费力,等真正生起孩子,没有力气了可如何是好。
云珠撑着腰,在妃嫔们的惊呼中,走到产房门口,隔着门帘,云珠隐隐约约听见接生嬷嬷在大声地劝着佟佳皇贵妃,让她省些力气。
佟佳皇贵妃的声音果然小了许多。
“怎么样了?”放下心的云珠正要走回正殿,沙沙地衣物摩挲声从身后传来,云珠转过身,却见同住西六宫的钮祜禄贵妃、宜妃和郭络罗贵人赶了过来。
这三人同样也是孕妇,肚子一个赛一个的大,站在产房门口,让景仁宫的宫人都缩手缩脚,唯恐冲撞了谁去。
云珠看出宫人们的拘束,她笑着向钮祜禄贵妃行过礼,将目前情况交代过后,又将钮祜禄贵妃几人请入正殿。
惠妃和荣妃早便留出来钮祜禄贵妃的主座,几人厮见过后,纷纷落座。
挤了一屋子的妃嫔们,也纷纷上前请安,吵嚷地不行,甚至由于来得人过多,殿中的椅子不够,嫔位还能有个座位,贵人、答应、常在们只能找个地方站着,有些来得早的,已经摇摇欲坠。
钮祜禄贵妃受了她们的礼,与诸人一道,等待着佟佳皇贵妃的生产。
杯盏中的茶水喝完一杯,又换上一杯,在杯盏更替中,日头走到了天尽头,当夕阳的余光跃下地平线,夜幕如期而至。
妃嫔们干坐了大半天,已经疲乏地不成样子,更何况还有数个孕妇在其中等待,无论谁腹中胎儿出了事情,都不是小事。
惠妃和荣妃对视一眼,同时站了起来,对着钮祜禄贵妃恭敬地说道:“娘娘,夜色已晚,皇贵妃这儿且需要一些时候,要不,您先回宫休息,臣妾留着这儿等待,待这儿有了新的消息,我们再使人禀告于您?”
钮祜禄贵妃沉思片刻,见着一屋子疲意已经爬上面容的妃嫔,她呆坐了一天的腰背也酸疼不已,更别说腹中也出现不适之感,钮祜禄贵妃终于还是点了头:“既然这样,便都先散了,等明日再过来。”
说完,钮祜禄贵妃便站起身,率先离开。
云珠震惊地望着钮祜禄贵妃率先离开的背影,暗自叹了口气,现如今宫中无后,皇贵妃生产,作为皇贵妃之下第一人的贵妃,理应当坐镇景仁宫,说句难听的,若佟佳皇贵妃生产真出了意外,总得有个拍板的人存在。
但,钮祜禄贵妃居然在这等关键时刻离开了,这段时间宫中打理地再好,日后康熙也不会将重担托付给她。
换句话说,若不是被前朝形势逼迫,康熙再也不会将钮祜禄贵妃放在皇后的人选考虑。然而现如今的康熙威严日盛,前朝又有谁能逼迫康熙呢。
尽管惠妃和荣妃留了下来,但,真到了关键时刻,她们俩人又真的敢担着责任做决定吗?
云珠叹了口气,事已至此,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云珠当着惠、荣二妃的面,吩咐小欢子:“皇贵妃娘娘正在生产,眼见着便是下钥的时辰,你拿着我的腰牌,速速出宫,将擅长妇、儿的太医全部招入宫来,将景仁宫后罩房收拾出来,让他们随时守着。”
事关皇贵妃生产,惠妃和荣妃再如何觉得这是德妃小题大做,也说不出反对之语。
待小欢子离开传诏后,云珠才慢慢踱步离开景仁宫,此时原本拥挤无比的景仁宫,已经变得宽敞开阔,只剩稀稀落落的一两个人。
才满月过没几天,此时天空中的月亮光芒正盛,将星辉掩盖,皎洁的月光洒下,银霜镀上万物,为眼前所见之景平添一分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