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西五所的院子夏荷也去看过了,内务府不敢糊弄云珠,送去的东西都是上好料子,看着便精致异常,但东西再好,也得有个适应过程,与其在乾西五所慢慢磨合,不如提前将一切都准备妥当。
抱着这样想法收拾行李的夏荷,恨不得将胤禛卧房内的东西全部打包带走,唯恐小主子到了新的住所,感到不适。
见到云珠,夏荷忙停下动作,恭候一旁,对于夏荷的能力,云珠很是放心,她挥挥手,让夏荷先离开。
夏荷带着宫人无声退下,房间里只留下收拾整齐的箱笼。
见着堆了小半间屋子的箱笼,又看着原本放满东西的房间变得空空荡荡,胤禛要搬走这个事实,从没有如此清晰地让云珠感知。
阵阵不舍涌上云珠心间,胤祚不舍得胤禛,她又何尝舍得呢?
只不过胤祚可以任性,可以大哭大嚷,表达她的不舍,云珠却不能如胤祚一般恣意,多少不舍都只能生生咽下。
夏荷素来心细,每个箱笼上都贴着标签,标记着里面是什么东西,云珠一个个箱笼摩挲过去,见到一个不大的箱笼,上面用略显稚嫩的笔记写着:“珍贵之物。”
云珠询问地看向胤禛,见胤禛没有阻止,随即打开箱笼。
当箱笼里的东西映入眼帘的一瞬,云珠苦苦压抑地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地流了下来。
作为皇子,胤禛从出生开始,得到的珍宝便数不胜数,更何况云珠还如此得康熙宠爱,她对于儿子也不是个吝啬的,又什么好东西都没忘了胤禛一份,什么拇指大的东珠,什么一人高的珊瑚,什么整块白玉雕琢的白菜,在胤禛的库房里,这些奇珍异宝不算少见,但,被胤禛亲手标记的珍贵之物,里面却全然没有这些价值连城的异宝。
不过是一些不值钱的手帕、络子、不成样子的书法,看不出形状的画作,别说皇子,普通人家都不会将这些不值钱的东西当成珍贵之物。
只不过,这帕子络子,是云珠亲手所做;不成样子的书法,是胤祚第一次拿起毛笔时扭曲的线条;看不出形状的画作,是乌希那涂抹的四哥的画像。这些不值钱的点点滴滴,却是胤禛心中最珍贵之物。
胤禛小脸发红,别扭地左看、右看,就是不愿意直视云珠。
云珠蹲下身子,将胤禛搂个满怀,云珠将脸埋在胤禛稚嫩的肩膀,胤禛只感觉大滴大滴滚烫的眼泪顺着衣服流入,直烫入他的心间。
胤禛无声地回抱着云珠。
过了不知多久,云珠终于收拾好情绪,她勉强笑着,对着胤禛说道:“胤禛,你要记得,无论如何,额娘都在永和宫给你留了一个房间,有任何事情都要和额娘说,你永远是额娘的儿子。”
胤禛缓慢而郑重地点头。
云珠的话,虽然不长,却很好的安抚了胤禛由于要搬走而忐忑的心,别看他在胤祚面前一副镇定自若的模样,但他心中又何尝不慌,何尝不乱。
坐在胤禛的床头,哼着歌哄着他睡着,直到胤禛陷入了熟睡,云珠才蹑手蹑脚地离开,唯恐吵到胤禛。
回了寝宫,夏荷早已听命在等着了,对于夏荷,云珠是放心的,也没有更多能交代的,云珠紧紧握着夏荷的手,郑重交代:“胤禛,我便交给你了。”
夏荷用力点头:“您放心。”
该安抚的安抚完,该交代的交代好,翌日,便到了胤禛搬宫的日子。
一大早,收拾地整整齐齐地箱笼被大力的太监抬着,送去了乾西五所,胤禛陪着云珠在屋内用着朝食。
小厨房里的厨子,这些年来早已摸透了云珠的口味,顿顿都能让云珠吃得舒心、爽口,然而,这一日里,对着这一大桌子的朝食,云珠却食不下咽,味同嚼蜡。
连胤祚,也只吃了一个饽饽,便嚷嚷着吃不下,抓着胤禛不松手。
朝阳从雕花门窗照射而入,照在人的身上,给人镀上一层金边,云珠看着胤禛颊边细小的金色绒发,目不转睛。
用毕朝事,钦天监测算出来的移宫时辰快到了。
在夏荷的提醒下,云珠放下筷子,终于结束了这食不下咽的一餐。
永和宫正殿了,云珠穿得格外正式,她坐在上首,咬着牙受了胤禛的磕头。
礼毕,胤禛便带着云珠为他精心准备的宫人,走出了永和宫。
稚嫩、瘦小的背影越走越远,终究消失在云珠的眼前。
云珠强撑着的精气神一瞬间被抽走,她几步追到永和宫门口,却只瞧见一片衣角消失在宫道的转角。云珠痴痴地倚着院门,她在紫禁城内一日日的苍老,而孩子们一日日变大,终于,一个个人都将从她身旁离开,最后又只剩下她一个人。
胤禛搬走后,云珠身上的郁色实在太明显,胤祚都不敢嚷嚷着要四哥,乌希那也在想方设法地逗着云珠开心。
“怎么了?”下了朝来到永和宫的康熙,第一时间便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之处。
云珠从来便是温柔的,稳定的,她身上有着一种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从容之感,但现在康熙眼前的云珠,确实沮丧的、失落的、难过的,云珠将头轻轻靠在康熙肩膀上:“胤禛今日搬去了乾西五所,臣妾微微有些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