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中的奏折快马加鞭地递到了康熙手中,此时他尚在处理政务,云珠问明白后,也不打扰康熙,她站在御舟的甲板上,打量着这江南风情。南边果然和北边截然不同,在京中,此时叶子已经将要落尽,然而河道两岸的树木,依然郁郁葱葱。
风迎面吹来,带来湿润的水汽,较之京城,南方的风都是如此温柔,全不见冬日的寒凉。
云珠站在甲板上,用手挡着眼睛,遮住河水反射着的粼粼波光,鱼儿在河中一跃而起,挥动的鱼尾将水花溅起,细碎的水珠在日头下折射出七彩之色。
云珠若有所思地看着。
“可是喜欢这鱼?”批阅完奏折的康熙走到云珠的身后,笑着说道:“朕让他们给你捞上来。”
云珠失笑,她回头望着康熙:“万岁爷,臣妾听人说过,这鱼最是鲜嫩,太皇太后、皇太后此次未能南巡,臣妾想着,将这鱼快马加鞭送上一份给京中,也算我们小辈尽了孝心了。”
康熙动容地望着云珠:“还是你想得周到,这事朕便交给你。”
云珠笑着应了这份差使。
南巡队伍中人人都有绝活,云珠的命令刚下,宫人们便摩拳擦掌,跃跃欲试,试图在德妃娘娘面前露个脸,为自己挣上一份前程。更有那般南边的本地侍从,更是铆足了劲要将北边的宫人压上一头,没多久,便从河中捞出了一桶桶的鲜鱼。
宫人们将鱼放在木桶里,又用河水将养着,放在舟里,云珠亲自瞧过,确实条条肥美,在桶中还极力往上蹦着,看着便很是不错。
这些鱼满满当当的,将一个船舱堆满,这鱼就是吃个新鲜,太皇太后和皇太后也受用不了这么许多,云珠挑出其中最为肥美的那些,送去慈宁宫和永寿宫,其余的鱼,便是送给留在宫中的各宫妃嫔以及格格阿哥们,也让那些人隔着万水千山,远远地感受一番江南风味。
云珠满意地点头,将这些宫人、侍从们全部赏赐一番,然后才回到御舟之上,遥遥地望着盛满江河之鱼的船,扬帆向着京城而去。
雅利其年龄尚小,且无法享用上这鱼,但不知胤祚和乌希那是否喜爱这江南风味,船越行越远,在天际变成了一个小黑点,云珠这才从思绪中回过神来,往船舱而去。
没走几步,云珠便停下挪动的脚步。
挑选鱼之时,和鱼同处一室,度过一段不短的时间,云珠身上已全然是腥味,之前尚且浑然不觉,然而到了御舟之上,这身上的味道再也无法遮掩。
这或许便是久入芝兰之室不闻其香,久在鲍鱼之肆而不闻其臭。
云珠皱着眉闻着身上不算好闻的味道,想了想,她挥手召来小太监,让他向康熙传话,她先回自己舟船梳洗一番。
“何需如此麻烦。”听到小太监传话的康熙,没多久便出现在云珠身前,对于这刺鼻的鱼腥味恍若未闻:“这御舟上的浴桶也不小,何必去你那边折腾。”
“万岁爷,”云珠侧头听着康熙的话,点头同意,她笑着说道:“既如此,便让小欢子去臣妾舟上取来衣服。”
这还是云珠第一次登上御舟,她的一应物品,御舟上全无准备。
康熙却神秘地笑了:“不用,朕自有安排。”
这几年来,康熙已经彻底褪去身上那丝青年帝王的青涩,完全是权柄在握的帝王模样,成熟稳重,威严赫赫,这等神秘模样的康熙,云珠也久未见到,她顺着小太监的指引,往浴室而去。
热水早已被大力的太监们抬着,倒入浴桶,白雾升腾在不大的浴室之中,云珠惬意地泡在其中,在秋菊和冬梅的服侍下,用胰子细细地将每一根头发都搓洗干净。
热水便得微凉,云珠的指甲缝里都没有了鱼腥之味后,云珠懒洋洋地从浴桶里走出,正好瞧见捧着刚熏好衣服过来的宫女。
“这是?”云珠惊讶地翻着托盘上的衣服,愣了愣,笑了出来。
康熙在前头的船舱里等着,突然听到后头传来环佩奏鸣之声,循声望去的康熙,眼神突然定住,全是惊艳之色。
只见从掀起的帘子后走来的女子,上着大袖圆领花冠裙袄,下着素白绣花月华裙,清风徐来,裙间褶皱如月华流淌,云珠手执团扇遮面,正可谓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像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
真真是个江南绝代佳人。
唯有从月华裙下,若隐若现探出的绣鞋,才能窥见不同。
“万岁爷。”云珠移开团扇,对着康熙粲然一笑,康熙从怔忪中回过神来,笑着对云珠伸出手:“不知德妃娘娘,可愿陪朕同游。”
云珠眼神骤然亮了,眼前的康熙,同样换下威严势重的龙袍,身着石青色锦袍,看着便是普通富人模样,唯有周身难掩的气势,像其他人昭示着此人非同寻常。
这般打扮,这般言语,莫不是康熙要微服私访!
果然,康熙随后便说道:“这一路行来,朕只见花团锦簇之语,所见所闻皆是繁荣,然而我大清治下,年年有灾,年年有患,现如今所瞧见场景,均为他们想让朕所见,朕欲私去民间走访一番,爱妃可愿同我前往?”
真真正正的深入民间,比在船上有意思多了,云珠闻言,毫不犹豫地连连点头,握住康熙伸出的手,往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