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不断重复昨日的宫中,只有飘落又长出的树叶,飞走又飞回的燕子见证了一年四季的变幻,除此之外,大概也只有逐渐长大的阿哥、格格们,能给云珠带来年华在流逝之感。
出生于康熙十六年的胤禛,已经不再是从永和宫搬出去时幼儿的模样。
放在后世,不到十周岁的人还在小学,但在这大清朝,却已经算是半大小子了。
胤禛早已不和顾八代学那些启蒙之课,转而学起高深的学问,康熙对儿子们寄予厚望。许是吸引了前朝皇子的前车之鉴,康熙不仅对身为继承人的皇太子严格要求,对于其他阿哥们的学业亦从不放松。
除了年幼皇子胤祚、胤禛,以及被过季出去,但被特许同进尚书房学习的胤祐之外,其他几个年长的阿哥,学习安排满满当当,对于一段文字,先是读一百二十遍,再背一百二十遍,待彻底熟悉,倒背如流后,才被允许下一段的学习,这让胤禛等人的基础格外扎实。
到如今,尚书房的师傅已经会尝试着与胤禛等人布置策论。
又一日,胤禛和胤祚从尚书房散了学,回永和宫向云珠请安。胤祚依然是没心没肺的快乐模样,而胤禛,却皱着眉心事重重的样子。
云珠若有所思地望着胤禛,胤禛亦知她这胎怀得辛苦,每次进入永和宫之前,无论心情如何,他都会保持笑意,也不知发生了何事,让胤禛心情如何沮丧,连强作振奋都没有做到。
“胤禛,发生了何事?”云珠扫过笑呵呵吃着糕点的胤祚,知道从他身上问不出什么,犹豫片刻,还是向胤禛询问道。
作为云珠的长子,胤禛的思虑较胤祚等人要深许多,他用他超越年龄的成熟,将胤祚等人护在羽翼之下,云珠已经许久没有见到如此七情上脸的胤禛。
“额娘。”胤禛打起精神:“儿臣无事。”
唉,云珠轻叹一声,胤禛再怎么成熟,到底还是孩子,遮掩情绪的功力没有到家,在胤禛的极力否认中,云珠更加肯定,胤禛心中必定有事,这更要想法子让胤禛说出来,胤禛这个年岁,遇见事情独自琢磨,时间长了容易移了性。
直视着胤禛的眼睛,云珠认真的说道:“胤禛有什么不开心的,告诉额娘,不然额娘会很担心的。”
胤禛脚尖在地上敲了几下,瞧着云珠担心满满的眼神,闷声说道:“今日师傅布置了策论,让我们写对于治河的想法。”
“治河?”云珠疑惑反问,康熙对儿子教育要求再如何高,让他们写治水方略,也属实荒唐。
胤禛却点点头,解释着前因后果:“皇阿玛命于成龙大人疏浚高邮等地入海口,将河水导入大海,免得农田被淹。”
云珠点头,高邮等地农田被淹,还是云珠陪着康熙微服私访时,亲眼看见的景象,康熙下令疏浚入海口,这道圣旨亦是云珠看着拟出来的。当时的云珠还闹了个不大不小的笑话,在看见康熙往圣旨上写,由于成龙负责总领此事时,惊诧地向康熙询问:“于成龙大人不是已经仙逝了吗?”
云珠记得,就在南巡前没多久,被康熙盛赞为“清官第一”的两江总督于成龙在任上逝世,康熙心情还很是沮丧了一阵,不仅给于成龙追封了太子少保,还亲赐“清端”的谥号。
云珠的惊讶过于明显,将康熙逗得忍俊不禁,闷声笑了半天,康熙这才难掩笑意的解释:“此于成龙非彼于成龙,这是江宁知府于成龙。”
想起南巡的愉快时光,云珠的眼中星星点点全是笑意。
“然而靳辅大人认为,海水较陆地还要高上五尺,若疏浚河道,容易引起海水倒灌,危害比淹没农田更大,靳大人认为应当筑堤束水,将之入海。”
“皇阿玛命于大人和靳大人和朝中大臣们辩论,共辩论了三日师傅们让我们对此事写篇策论。”
云珠轻柔地拍着胤禛的头,胤禛自认为长大后,已经许久没有和云珠那么亲昵,这让他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那,胤禛是如何想的?”云珠未下结论,引导者胤禛。
“我听闻朝中不少人弹劾靳大人靡费颇多,治河成效并不大,认为靳大人不对,应该采用于大人的方法。”胤禛拧着眉,攥着拳头说着:“但我是亲自见过南边的河道的,在靳大人的治理下,确实两岸百姓生活好了许多。”
“而且,”胤禛思忖着,接着说道:“儿臣亲眼目睹靳大人在堤上与修堤之人同吃同住,身先士卒的解决各种问题,我相信这样的靳大人,一定对治河有着见解。”
云珠笑眯眯地听着,胤禛的语气从犹豫变得坚定。
到最后,只见胤禛兴奋地一挥拳头:“额娘,我明白了,谢谢您。”
冬日里天色暗得早,还没到宫禁的时辰,灯便已经掌起来了,烛火摇曳中,云珠的笑容在烛光的衬托下,格外柔和,望着胤禛的眼神,是遮挡不住的骄傲和自豪。
在一旁吃着糕点听着额娘和四哥对话的胤祚,感受到气氛变得松弛,三两口将糕点塞入口中,搂着云珠的胳膊和她撒娇,说着尚书房里的新鲜事。
乌希那也在旁边挥着小手,极力要和哥哥们玩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