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当康熙召唤的时候,高士奇无论如何也不能再当做自己不存在,无声无息地走到康熙侧面,躬身行礼。
康熙将手中的奏折拍在桌子上,青筋迸发:“郭绣言天下官员,皆出于明珠,此言可实?”
无数念头在高士奇心中转过,心念电转间,高士奇迅速做出决断,他态度更加恭谨:“万岁爷,据臣所知,郭大人所言极是。\"“明珠都这么猖狂,为何无人上报于朕?”康熙察觉到皇权被染指的愤怒:“天长日久,世人焉知谁为帝谁为臣?”
面对勃然大怒的帝王,高士奇依然气定神闲:“万岁爷,何人不畏死?”
上好的碳火将御书房里烘烤得温暖如春,西洋钟里的鸟儿从木窗里蹦出,欢快地唱起歌谣,香炉上方,青烟袅袅,让人闻着心旷神怡。
然而在这等轻松、愉悦的氛围里,康熙执笔的手,却写下一行行带着杀意的字。
康熙到底是杀伐决断的帝王,下定决心的他,很快便将旨意传下,将大学士明珠及余国柱免职,闭门谢罪。
至此,朝堂上最后为靳辅据理力争的人,失了声音。三月初八的廷议中,即使靳辅再三陈述,他那些诸如“靡费帑金”、“攘夺民田”、“违抗圣意”的罪名,不过是将治河之后河道空出的田地分给百姓耕作,此做法触动了官员的利益,也无济于事,最终靳辅一败涂地,被朝廷革职。
对靳辅而言,朝廷的这番做法,彻底冷了他一心治河的心。
当靳辅佝偻着身子,戴罪走出宫中,天色阴霾,厚重的黄沙遮天蔽日,在这漫天风沙里,靳辅被侍卫们押解着,踉踉跄跄而去,花白的头发散乱在风中,徒留下仓皇与失落。
此情此景,深深映入尚书房的胤禛眼中。
“四哥?”和胤禛说了许久话,却没有得到回应的胤祚,不高兴地扯了扯胤禛的袖子。
胤禛将几年前那个,南巡时见到的,虽然黑瘦却精神矍铄的身影从脑海中甩开,淡然地看向胤祚,毫无被他抓到开小差的心虚。
胤祚是个心大的,见着胤禛看过来,之前的不悦都忘了,兴高采烈说道:“四哥,胤禵可以抬头了,我让夏荷做了布老虎,晚上请安时送去给胤禵吧!”
永和宫总孩子不少,但胤祚之后,云珠所生均为格格,胤祚对着这些妹妹们,也很喜欢,但他更想要有个弟弟,当得知云珠终于生了小弟弟之时,胤祚激动的几天没睡好,开了小库房,将他小时候的玩具全放小箱子里,抱给胤禵,还是云珠哭笑不得地阻止,告诉他胤禵现在年岁还小,用不上这些玩具,胤祚才作罢。
此时的胤禵还是两个月的奶娃娃,每日里吃了睡睡了吃,自诩已经长大的胤禛,不明白胤祚为何对这动都动不了的孩子有如此大兴趣,就连睡梦中吐奶泡泡都能津津有味的看上半天。
但到底是一手宠大的弟弟,既然胤祚想看,胤禛也不会拒绝。
颔首应了胤祚晚上多陪一会儿胤禵的请求。
夜幕低垂,黄昏时分的阳光使劲从遮天蔽日的风沙中穿透,在紫禁城中洒下惨淡的日光,胤禛和胤祚顶着漫天风沙,跑入永和宫中。
云珠乍见两个小泥人,唬了一跳,等定睛一看,掌不住地笑了出来:“今儿外面风沙这么大,还不戴上兜帽,成了两个小泥猴了吧?”
永和宫中的宫人也善意地笑了出来。
胤禛和胤祚虽然已经搬去了乾西五所,但日常衣物在永和宫还是留着的,秋菊笑过之后,指挥着小宫女们找出换洗衣裳,又接来温热的热水,让两个小主子换上干净的衣裳,洗去满脸的沙尘。
夏荷从秋菊手中接过换下的衣服,抿唇笑着拿去里面,将沙子抖弄下来,胤祚早就忍不住,撒着欢的跑去了胤禵的悠车旁,看着睡得香甜的胤禵,呵呵傻笑。
乌希那也凑了上来,戳着胤禵脸上的软肉,被胤祚认真地阻止。
胤禛自持大了几岁,不屑于如同胤祚一般,傻乎乎地逗弄着胤禵,他依靠着门框,温和地看着撒欢的弟弟妹妹们,眼中亦满是温情。
塔娜早已忍不住,在旁边的炕上呼呼大睡,除了又送回宁寿宫的雅利奇,云珠的几个孩子,都围在这小小的暖阁里,打打闹闹,云珠眼中细碎的笑意汨汨而出,在明灭的烛光中,格外温柔。
胤禛自持大了几岁,不屑于如同胤祚一般,傻乎乎地逗弄着胤禵,他依靠着门框,温和地看着撒欢的弟弟妹妹们,眼中亦满是温情。
但即使如此温情时刻,胤禛微微蹙起的眉心也没有解开。
胤禵还小,云珠最近大半的精力都放在了胤禵身上,但这不意味着对于其他孩子的情绪,她便不敏感了,更何况,此时现出愁色的,是远超同龄人成熟的胤禛,若非真被什么事情困住,万不会表现地如此明显。
“胤禛,如果有心事,可以和额娘说说。”云珠倒上一杯安神茶,柔声细语地问着,孩子到底大了,已经不是小时候那样,什么事情都愿意和额娘分享的年纪,若胤禛不愿提,云珠也打算尊重他的想法。
云珠知道,胤禛不是逞强的孩子,他如若选择不说,必然是心中有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