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却轰隆一声。
周方圆闻声,慢了半拍,才扭头看过去,就只看到她家青色灰瓦屋顶,瞬间塌掉在翻滚的洪水里。
她的家,在一片浑浊的水里在没半点痕迹。唯一熟悉的,就是那一片在水里拼命摇晃的杨树。
家没了……
*
徐明伟以及村里五六个村民,原本想去补上河坝缺口,发现仅凭他们这几个人根本不行。见到村里鱼塘养殖户划着平时喂鱼的铁船,他临时借用。
水一下涌进村里,很多人都没来得及走掉,被困在家里,以及家里腿脚不好的老人。徐明伟一行人在村里巡视,可是水流太急,水里杂物漂浮太多,船已经没办法使用,只能在附近周边,把困住的人带出来。
现有条件太简陋,两只铁船就那么大点空间,根本承载不了太多人。
铁船上坐着老人和孩子,他们这些则徒手扒着木头在水里小心跟着。
小徐村的情况比预想的要严重的多。
村里老旧的房屋很多,湍急河水一冲,全都倒塌了,来不及撤离的人,坐在自家屋梁上哭着喊救命。
村里除了较高的房子,就只剩下一些大杨树竖立着。
徐明伟和村里人轮流,用两只铁船,一捆麻绳,几根浮木,想尽办法。可是水面漂浮杂物太多太多了,水底下也是横七竖八的阻碍。
铁船前进困难,很多时候需要人下去清扫水面和下面,太耽搁时间。
也不知道过去多久,风小了,雨却没有减小的意思,湍急洪水又一波翻涌着闯进来,二十来分钟,整个小徐村都被淹没了。
临时驻扎的小土山,哭喊声一片。
见到他们一行人过来,立马围上来许多人,拉扯着胳膊急急询问着,“明伟啊,看到你二大爷了吗?”
“找到你大嫂子了么?”
“呜呜呜呜呜,还有我家二小子.....”
哭喊声四起,所有人心头都很沉重,从小土山往下看,哪还能看到熟悉小徐村样子。
徐明伟心情无比沉重,可现有条件简陋,水势湍急凶猛,稍稍不慎人可能就没了。
李艳梅看着忙略大半夜没合眼丈夫,知道形势比较严峻,但是她前后找了一圈没见到人时,眼圈已经红了。
她上前拉了徐明伟的胳膊一下,两个人往边上站了站。徐明伟的雨衣给别人了,被雨水打湿脸上,胳膊上有好多刮伤。
李艳梅忍住心疼,颤着音小声问道:“见到阿圆没?”
徐明伟猛地抬起头,神色显得很诧异。
李艳梅一看到他这个样子,在看到下方汪洋一片的小徐村,眼泪刷的一下下来了。
徐明伟转身开始喊人,“徐大壮,徐大壮,人呢。”
人堆里出来一个壮汉。
“村西那边你挨家挨户通知了吗?”徐明伟的嗓门很大。
壮汉下意识转身就去人群里找人证明,人是紧靠杨树林东边的养大黄狗那家人。“我怎么没通知?我一个人村东村西,嗓子都喊哑了,腿都快跑断了。”
“那周金山家呢你通知没有?”徐明伟直接点名。
壮汉瞪着眼突然不吱声了,半响才支支吾吾指着养大黄狗那家,“我...我急着往村东那边,我让他去喊一声。”说着便询问道:“你去了没?”
养狗家的男人缩在人堆里,给自己辩解,“哪有那个时间,村西本来低洼,水村东到小腿肚,村西就能膝盖以上,一眨眼水就快到大腿,我家里老老小小,我.......”声音消失在哗啦啦的雨声里。
壮汉皱着眉看着徐明伟,好半响才巴巴解释一句,“你在广播也喊了两边,人应该能听到,可能没来得及跑,她....她人小,看着也机灵......”
“不止她,还有段老师的孙子呢。”徐明伟阴沉着眉头,段老师人是他求着去镇上的,结果现在弄成这样,他没办法交代。
李艳梅捂着嘴,强忍着泪水。
可雨声压不住村里漫天哭泣声,村里鱼塘养殖户心疼投下的本钱,这下血本无归了,哭的呜呜呜的。
旁边不远的,是村东养了大半辈子羊的老汉。听到哭声,脾气不好的他直接站起,“哭,哭有个屁用,谁家不是舍了家当逃命的,老子房子水里泡着,羊圈里二十多头羊不都在水里飘着呢。能保住命就不错了,你看看下面,全村近二百户人,上山的才多少?”老汉那一羊圈的羊,临走也只能抓了一个背在身上带走,其他全都舍弃了。
这会大雨下着,身上雨衣都不给自己穿,给羊披着,一说完蹲下身靠着一颗槐树大喘气。
心里疼的抽抽。
尤其扫了一圈,没见到周方圆那个死丫头片子,只觉得胸闷有些喘不上气,嘴唇直哆嗦着。
老奶知道他想什么,强忍着哽咽道,“都是命啊。”
“屁话,下水摸鱼她溜得很,她一准舍不得她的羊,把羊看的比她命都重,没出息的东西。”因为一个出娘胎发育不好的羊羔子,就能和人拼命的人,你让她自己逃命?老汉黝黑粗糙大手摸了一把脸的水,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只看到眼睛通红,嘴里咒骂着,“贼老天啊,你不长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