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男人光着膀子背靠在一颗树上, 头垂着, 一手捂着眼睛,肩膀隐忍着抽动着。
“咋的了?”刘桂琴看了周围一眼, 她还没注意到。
“呜呜呜呜,明伟哥呜呜呜,被水冲走了.....”
刘桂琴一听,猛地瞪大眼睛,目光下意识寻找李艳梅的身影。
那边徐明全蹲在地上,一个四十多岁的老大爷们,这会哭的鼻涕横流。旁边村民见到这个情况,都疑惑的围上来询问情况。
李艳梅人失魂一样站在原地,似乎还没反应过来。
倒是徐明伟的娘,捂着胸口大哭起来,“我的儿啊,明伟啊。”说着不顾所有人劝阻,就往下山去村里找人。
“啊呜呜,我的儿啊。”撕心裂肺,挖人心肝,几个熟悉的拽着她,不让下去。呼喊着,整个人瘫软的坐在地上,一拳头,一拳头往自己胸口锤砸,凄厉悲伤的哭声,让所有人闻声流泪。
李艳梅粗喘着气,神情依然不信,红着眼眶抖着嘴唇问徐明全,“大哥,明伟...,怎么了?你们都回来了,他人呢?”
徐明全抬手狠狠抽了自己两巴掌,嗓子哽咽道:“呜呜...明伟去救人,我就慢他一步...,眼看着他被浪头打过来,人就不见了.....”
徐明伟被洪水冲走了。
有人忍不住看了眼远处漫天洪水,跟着忍不住捂着嘴呜呜哭起来。
李艳梅听清楚了,身子一软,人直晃晃倒了下去。
“艳梅啊。”
“她二婶子。”
“他二嫂子啊,你挺住啊。”
旁边所有人都赶紧跑过来。
徐明伟大女儿徐香今年十五,听到她爸被洪水冲走了,拉着小弟围在李艳梅身旁,张着嘴啊啊大哭。
“明伟啊,我的儿啊,”一家子老小抱头痛哭,悲伤压抑的哭声,把周围所有的声音都压了下去。
*
周方圆和陆可为两个抱着圆木死死不撒手,也不能撒手。水流湍急,浮浮沉沉,不知道灌了多少口泥浆水。
两个人在洪水里磕磕绊绊,浑身上下到处都是伤口。
好几次,圆木堆积在一出狭隘拥挤处,乱七八糟的杂物聚集在一起,周方圆旁边就有好几只死掉的家畜,它们四肢僵硬的夹在杂物中,眼球被泡的发白,看的让人头皮发麻。
狭隘处被洪水冲击着,哗啦一下决口,圆木在水里浸泡,表皮湿滑,搂抱的胳膊早已经麻木。
在洪水里翻滚着,一冒出头吐水,周方圆次次都边吐水边大喊着,“陆可为别放手,死都别放手......”
陆可为此刻连嗯一声都没力气,他好冷,如果不是周方圆一声声喊话,他真是撑不住了。
好累,疲倦,眼皮撑着都耗费力气,好想睡觉。
死,他没想过,似乎只要一放手,那就是了。
徐镇地势东高西地,即使同一个村,高低落差都很明显。若是徐镇整体平缓,怕是洪水也不会这么湍急。
他们被洪水裹挟着,也不知道到了什么地方。四周所有能辨识的东西全被洪水摧毁了。
直到雨水拍打的劲头小了,才渐渐发现水流终于变缓了。
圆木随着一堆杂物,被四五棵紧密挨着的杨树拦住了。
周方圆才稍稍缓口气,手脚发麻早没了直觉,停歇好一会,才努力活动僵硬的手指。
仰头看着这几棵杨树,边上两棵有些倾斜,好多主干都依靠在中间的树上。
中间那棵小孩双臂那么粗圆的杨树,像个有担当的大哥竖立着,枝干粗壮,似乎一点也不惧怕洪水袭击。
旁边杨树倾斜下来枝干,就在他们前面半米处。
那枝干有成人手臂那么粗,只要拉拽着游过去,抱住中间那棵大杨树,顺着枝杈爬上去——她和陆可为能活。
周方圆看着推挤的杂物,在一点点从旁边缝隙里被洪水冲走。再过不久,漂浮在圆木前面杂物清空,圆木一定又会被水流带着离开这里。
快速的分析眼下境况,看着陆可为灰白的脸色,紧闭的眼睛,知道他已经精疲力尽,再这样水里泡下去,他的手早晚会没知觉的情况下松开......
没时间在犹豫,不知道下一波洪流什么时候过来,短暂的休息几分钟,看着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一样陆可为,咬牙奋力向前一扑。
前方半米杂物堆积,并不好游过去。
入水扑腾声,把陆可为惊吓住,他猛地张开疲倦双眼,入目就是周方圆松开圆木,像是溺水一样挣扎着。
嗓子早就干涸沙哑,“啊咳咳,阿圆...”他急着伸出胳膊,想要拉她。
周方圆高估自己体力,她沉下去灌了好几口水,又奋力蹬腿冒出来,泥浆水呛着嗓子,仍不让担心陆可为,“你抓好......”
倾斜的树枝就在自己二十公分,伸着手拼命的去够,却扑空的落在水里,又是一阵噗通沉下去。
再冒出来,只浅浅冒出一层黑色头皮,半截手臂在上空胡乱挥舞着。
“阿圆...往前一点点,就差一点点。”陆可为急的在水里蹬踩,水花乱溅。
周方圆体力耗尽前,小手终于抓到筷子粗细的一根枝子。救命稻草一样死死抓着。